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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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俞沛霖幹脆地說道。

他跟着那群人到了皇宮。

輪椅行過太和殿前的瞿墉廣場,這和以前走在這裏的感覺完全不一樣。

俞沛霖到了白玉石階前停下了。四十八級白玉石階,這是一條他上不去的天塹。

“礎潤,你可算來了,非要朕興師動衆去請你。”俞沛霖擡頭,年輕的君王單手負後,一步一步邁下白玉石階,舉步生風,朝他而來。

礎潤是俞沛霖的字。

“陛下。”俞沛霖準備垂首行禮。

“免禮吧。”皇帝已經開口,“走吧,我們去後面的小園子說。”

小園子名叫望月園,是獨屬于宣平帝的園子,除了每日固定時辰來灑掃的宮人,其他人是絕對不可能踏足的。

這是俞沛霖第一次來這裏。

“朱絡那小子說,你的腿有的救,有的救就好。”

“聽聞俞府和蔣府退親了,蔣家似乎又在另覓佳婿?”

皇帝一人說得起勁,俞沛霖沒有接話。

“是不是蔣陸那個老狐貍從中使絆子?”

蔣陸是蔣婧的父親。

“是我們俞府退的親。”俞沛霖終于開口。

俞沛霖和蔣婧的母親是閨中密友,各自嫁人生了孩子之後就訂了娃娃親,想親上加親,成為兒女親家。

俞沛霖自不必說,年少有為,豐神俊朗。蔣婧也是京中極負盛名的才女佳人。在外人看來,兩人是極為相配的。

宣平帝和俞沛霖是年少時的好友,他知道俞沛霖有這樣一個名聲在外的未婚妻,還在俞府還見過蔣婧一兩次。

記得那時,蔣婧甜甜地叫俞沛霖“俞哥哥”,少女那清亮而又帶着羞意的眼神,騙不了人。

“就因為你腿變成這樣,就跟她退婚了,怕耽誤了她?”宣平帝頗有些怒其不争。

“算是吧。反正只是口頭之言,做不得數。”

宣平帝一噎,心中頗為嘆息少年好友的遭遇。

“這樣吧,你下次看中哪個姑娘,朕給你賜婚。”

……

出了望月園,迎面走了兩個人,這是宣平帝的胞妹和胞弟。

“璇玉公主,瑞德王爺。”俞沛霖率先垂首行禮。

“俞将軍,我總算見到你了。你送給我的小馬駒已經長大不少,你啥時候能陪我騎馬啊?”瑞德王爺九歲,圓乎乎的身形,臉頰也圓鼓鼓的。

“皇弟,現在俞将軍最重要的事情是休養身體。”一旁的璇玉公主開口,她怕弟弟說的話中傷了俞沛霖的痛處。

“無妨,等我身體痊愈,一定陪王爺騎馬。”俞沛霖笑着說道。

“好嘞!”瑞德王爺得了俞沛霖的應諾,很是雀躍。

俞沛霖回到府裏,他書房的門是虛掩着的。輕輕推開,一個身影正伏在案前看書。他輕手輕腳地轉動輪椅過去。

俞沛霖慢慢靠近,他準備拍下那個身影的肩膀或是吓其一下,不過,最終還是放下擡起的手,轉為輕咳一聲。

埋首書卷的身影這才擡起頭來,莞爾一笑:“哥哥。”

原來是俞沛霖的妹妹俞析文。

“阿文,今日我去了宮裏,璇玉公主問起了你。”

“璇玉?她……可還好?”

俞析文和璇玉公主小時候也算的上的關系較好的玩伴,後來俞析文發病,狀态時好時壞,兩人的交往次數眼見着少了許多。

“嗯。”俞沛霖點點頭,“璇玉公主托我給你帶了個小物件,你看看。”

俞析文從俞沛霖手裏接過,是一條七彩螺旋帶。她和璇玉公主以前就喜歡收集這些色彩明豔的飾物。

她拿着七色螺旋帶,端在面前。彩色流光的帶子激起了少女沉澱在腦海的記憶。

“哥哥,我想去清明寺一趟。你陪我去吧。”

“好。”

願意出門,就是好事,俞沛霖舒朗地笑了。

初冬清明寺,暖陽晴空碧,祛除了空氣中的絲絲涼意。

悠悠鐘聲,傳來平添了肅穆之感。清明寺每天香火不斷,不少香客虔誠地禮佛祈福。

周坤和他母親也來了。明年春季就要舉行春闱,周大娘想來在佛祖面前祈佑下,希望兒子順利考取功名。

周坤對自己的實力很有把握,他的心态淡然,今日單純是過來陪着母親。

周大娘禮佛态度非常虔誠,往往需要大半天。此刻,周坤坐在一片梅林之中。

“冰雪林中着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塵。”

周坤心頭驀地湧起詩句。

驀地響起窸窣的聲音,一片緋色的衣角穿林款款而來。

周坤随意看了過去,這一看,他便定住了。

一個素面娴麗的女子,手臂兜着一個花籃。

她笑意純然,愉悅地看着滿樹繁花。朝着離自己最近的一瓣花輕嗅過去。冬陽照在那瓣梅花和她嬌美的側臉上,形成一團生動的光影,投射到周坤的視線裏。

女子離開後,周坤還呆愣了片刻。待他回過神,想追上去時,卻不見女子影蹤。

莫不是梅林仙子?

……

“阿坤,這是為你求的福簽。”周大娘拿出一個系着紅綢繩的檀木簽子。

周坤将簽子放進懷中。

兩人下山去。周坤悄然回頭,看向山林深處。那一片蔚然奪目的梅林,半隐在空靈山色之中。

拾月點心鋪的生意漸漸有了起色,人們從一開始的看熱鬧到買着嘗嘗,再到現在有了些回頭客,也慢慢有了口碑。

年節将至,店鋪的侍應們頗為歡喜,因為新東家給他們加銀錢咯!

所有的侍應們都得了半吊銅板,而那些手腳麻利、表現出色的,還可以多得半吊銅板。

掌櫃何湛比所有人都得的多,他得了兩吊銅板。

臘月時節,拾月點心鋪添紅挂彩,裝飾一新。

與此同時,薛巧兒和小竹的院子也着手布置,洋溢着喜慶的氛圍。

這是薛巧兒即将在京城度過第一個春節。

“咚咚咚。”門響了。

“小竹,你小心着些,我去開門。”

小竹正踩在竹梯上,給宅院中的一棵老樹披上紅帶,還在枝幹上灑上些碎彩花。

“好。”小竹身手利索,老樹很快有了層層疊疊的亮色。

薛巧兒打開門,門口站着的是隔壁鄰居周坤。

“是……你?”周坤手裏端着一小筐周大娘做的喜馍,當他看到開門的薛巧兒,表情有些訝異和激動。

“周大哥?”

周坤很快理順了暫時空白的思路,“你是薛姑娘吧?這是我娘做的喜馍,給你們嘗嘗。”

“謝謝。”薛巧兒接過,“周大哥,你稍等片刻。”

周坤點頭,薛巧兒回到屋中。

等待的間隙周坤覺得短暫又漫長,他杵在原地,腦海中閃過那天在梅林中無法回神的一幕。

傳來清脆的聲音,周坤回神。

“周大哥。”

薛巧兒笑意盈盈,她手裏端着的是才做好的點心。周坤低頭,在他眼裏,糕點瑩潤的色澤不及薛巧兒青蔥根般的指尖。

“那便謝過薛姑娘了。”

兩人又說了些寒暄的客氣話,按理說對話可以結束了,但是周坤卻沒有挪步的意思。

他想說些或者問些別的,就是不知如何啓口。枉他讀了那麽多書,這些書中卻是未曾教授過。

“薛姑娘,你們忙,我先回去了。”

“嗯。”

最後周坤還是沒能說出個所以然,只得作罷告辭回家。

有人歡喜,有人期盼,有人守望,也有人在噬心齧骨的痛苦中度過。

俞沛霖陪俞析文放完煙火,回到房裏,腿腳開始隐隐作痛。

俞沛霖沒太在意,他還有些激動,因為朱絡說疼痛是恢複的開始。

接近淩晨,外面的鞭炮聲、煙火聲震耳欲聾的時候,俞沛霖的小腿如同千針穿刺一般,疼痛讓他流出了細密的汗珠,他的手扶着床沿,指骨因為過度用力而發白。

本以為疼痛意味着有了起色,卻沒想到後勁如此之大。

外面一切的熱鬧戛然而止,聽着更漏的水滴滴答,才覺“夜月更漏長”。

這一夜,總算是過去了。

這一年,總算是過去了。

轉眼到了初六,市集開張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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