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家踏着古鎮的慢節奏回到店裏, 她擠在自己的世界裏, 心心念念都是把難得買到的韭菜做成好吃的餡兒。
她明天一早就能看着沸水把餃子頂得翻滾, 加上大量的醋和辣椒平衡口味,就是一頓美美的早餐。
辛家感覺有人拽了拽她的耳機,她低頭對上王音的眼睛, 順着她的手看見跟竹椅格格不入江津。
他肩背寬闊, 眉眼漆黑,又僞裝成那個美色惑人的大妖怪,深受其害的辛家不敢停留目光,默默挪開視線。
辛家低頭:“a…音子, 姐姐有說過不要随便把陌生人帶回來。”
“叔叔是le的客人。”
a-p-p-l-e。
每個字母都讀得标準, 但是連在一起讓辛家尖芒在背。
“我們這裏只有茶,你先試試,看合不合你的口味。”
王樂端着茶杯出來,臉上藏不住的喜色和讨好。
王音瞬間把辛家丢在一邊, 她急匆匆的跑過去,“阿姐,說好了是音音的客人, 必須要我來給茶的, 你個壞人。”
“你一個小孩子家家的, 哪裏會招待客人,好好呆在一邊, 別燙着了。”王樂帶着親切的語調訓斥了王音幾句, 然後把茶放在他手邊。
江津背後的牆面挂着各式各樣的傳統服飾, 架在數個獨凳上的長方形木板上擺放着各種各樣的紀念品,他坐在那裏,擁擠亦或者是寬敞都跟她沒關系。
王樂臉上帶着初見心動男子的嬌羞,她捏着裙角把少女心事表露無疑,她站在那裏,歡喜或者無措也跟她沒有關系。
辛家慢慢提起來的心髒慢慢落回地面,她露出略帶距離感的生疏笑容,穿過店鋪走進後院。
不停在路上的感悟大概就是開始學會釋懷,不管是生活還是情感。
她在這些地方停留的時間很短很短,短到還來不及和人和物産生深厚的情感就要再次啓航離開。
趙嬸風風火火的進到廚房說起江津,“這丫頭片子讓別人給她買這麽多東西,還全部都拆了根本退不了,這可愁人,那得有不少錢。”
辛家自己擀皮自己包,“我看人家好像也沒打算要錢。”
“人家不要我不能不給。”說到這裏,趙嬸又想到這筆多出來的莫名其妙花銷,愁容滿面的嘆了一口氣。
辛家洗幹淨手從廚房退出去,走回店鋪裏。
王音一點都不認生的坐在江津一只腿上,王樂搬着一張竹獨凳坐在江津身邊,有一搭沒一搭的跟他說着話。
辛家走過去,沒開頭沒結尾:“你該走了,她媽媽正在因為你買的玩具長籲短嘆。”
“給我錢?”
“嗯。”
江津把王音放在地上,站起來,“你在這兒打工?”
“算是,不過也快走了。”
“下一站打算去哪裏?”
“還沒定好。”
王樂臉上的嬌羞散了大半,她左看看右盯盯,好幾次想要開口,發現明明都是日常的對話,她卻插不進去半句口。
她稍微有點不高興,有點眼力勁兒的人都看見她剛才跟江津聊得投機,根本就不應該來橫插一腳。
兩個人的對話戛然而止,王樂正要說話,辛家擡頭看向江津,“有煙嗎?”
“有。”
辛家借着他的火點了煙,她後背挨着木柱,虛眯的眸透過白色的煙霧對上他的眼睛,“怎麽來這裏了?”
“公司有個旅游項目,過來考察。”
“這地方還不錯,有開發的潛力。”
“嗯,下面的人也報告了。”江津手揣兜裏,語調平調沒有起伏,“什麽時候走?我請你吃個飯。”
“不用了,想走的時候就走了,有送別儀式才別扭。”
後院裏,趙嬸風風火火跟阿媽說話的聲音傳過來。
辛家:“你該走了。”
“嗯。”
江津大跨步離開,辛家低頭順眉的撚了煙準備回後院。
王樂後知後覺的感受到兩個人之間不太正常的氣場,“辛家,你認識剛才那個人?”
“嗯,前男友。”
王樂:“那你們現在算怎麽回事兒?”
辛家見過跟王樂相似的表情千千萬萬次,只是那個時候啊,江津是她認知中特別關鍵的人,特別重要的事,絕對不能夠啊嗯哦敷衍的情感,那個時候她會怎麽做?
辛家咬着煙,想起來了。
她會雙手纏上江津的手臂,嬌俏又自傲,“哎呀呀,江津津,人家好想你哦。”
那個時候可真逗啊…
辛家彎了彎唇,任由最後一口煙沉進五髒六腑裏,回答王樂:“認識的人。”
辛家在這個地方待得已經夠久了,她計劃着再次出發,不過啊,生而為人,大概都有牽挂。
辛家想過好多種重新回s市的理由,可能是她媽終于被李麗琴趕出來無家可歸了,大概是她爸吸/毒又被抓了,也許是她的休學時間滿了,她被趕鴨子上架了,但是她千算萬算都沒想過是董璐和葉希成要結婚了!
葉希成家裏條件不太好,所以他上學上得遲,年齡比他們這一屆的人普遍要大兩歲,董璐也是個貪玩的貨,在初中的時候有過留級的黑歷史,所以在辛家貌美如花的十九歲,董璐已經二十了,葉希成剛好二十二,兩個人都剛好踩住法定結婚的坎,決定在這麽一個平凡又偉大的年齡階段邁向新的明天。
辛家聽完董璐的長篇大論,先客套的來了一句恭喜恭喜,然後沒憋住,“你真的打算結婚了?結婚之後是墳墓,爬都爬不出來那種。”
“真的打算結啦,我媽都在幫我們看房子了。”
“你要想好,你現在就只用應付葉希成一個人就行了,你如果成為了已婚婦女,到時候你要應付就不止他一個人了,那得是一群人,他媽媽爸爸姑姑嬸嬸雜七雜八一大群,那可是能組成一個軍團的。”
“噗,哪有你說的那麽恐怖?我就是想早一點定下來而已。”
辛家憋了半天沒把下句話憋出來。
董璐沒聽見說話聲音,“喂,雖然我比你結婚早,但是你也不用這麽震驚吧。”
“不,我簡直震驚死了。”她是五個人裏面除了葉希成以外最靠譜的那個好嗎?
董璐:“要不你就當成我太想見你了,只能靠結婚逼你回來見面?”
“太肉麻了…清醒點,董大哥。”
“呸,我現在是嬌俏的七仙女。”
辛家慢慢接受了這個不可能的事實,她半靠着桌坐下,透過木窗看日光下溫柔的古鎮山水,“你們具體幾號去領證,幾號辦酒?”
“下周三領證,你能在這之前回來嗎?”
“可以。”
太陽還在,不知道為什麽厚厚的雲也來了。
下雨了。
辛家把身體往外探出一點點,不是那種傾盆而至要把積蓄情緒全部宣洩殆盡的大暴雨,而是很輕很軟,伴着溫暖的陽光的太陽雨。
她伸出手,任由雲朵的眼淚落在掌心裏,辛家的情緒慢慢轉變為憧憬:“你們幾號辦酒,定下來了嗎?”
“暫時定了個日子,還沒完全确定下來,估計是在下個月了。”
辛家:“厲害了我的董大哥。”
“讓你別叫我董大哥了。”
辛家一頭栽進被子裏笑,笑了一會兒,她突然停下聲音,重新說了一次恭喜。
這次是完全了解情況的真心的。
辛家挂了電話開始訂回程的機票,剛要确認,她想了想坐起身,準備先告訴趙嬸。
辛家重新推開窗戶,太陽雨已經停了,趙嬸用竹竿将染好的布撐起來挂上高高的架子,漂亮的布匹受到萬有引力作用鋪展開,随着雨後濕潤的風緩慢的前後搖擺。
阿媽坐在院子裏,一邊穿針引線邊跟趙嬸閑聊着這家那家的姑娘小夥兒,趙嬸也知道這些鄰裏間的八卦,她跟着應和幾句,說着說着自然的繞到自家姑娘身上,說她不靠譜,長這麽大了還整天想東想西。
趙嬸正想說要不要安排大丫頭相親,餘光掃到了辛家,她胖乎乎的臉上露出一個高興的笑,“不是說今天休息不用下來嗎?”
“我有事想要告訴您。”
風卷起染布,天邊的晨雲緩緩退幕,他們到了該分開的時候了。
辛家到機場,來接機的董璐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擁抱,“變黑了,真好,現在你有資格當我的伴娘。”
“… …”
辛家覺得感動這種詞就不能往董璐這種人身上套,她有随時随地讓人心塞的強大能力。
辛家看着一起來接機的鄧莊和李錦,憂心忡忡:“我真的黑了?”
鄧莊:“沒黑,更好看了。”
李錦也跟着點頭:“對,你再怎麽黑都比董璐好看,你放心。”
董璐一個無影腿踹回去,“滾!”
他們三個在前面打打鬧鬧,辛家拉着一個小行李箱跟在後面,李錦跑了一大圈繞回到辛家身邊,“你當時不是拿走了兩個箱子?”
辛家像看白癡一樣看着李錦:“我當然不可能拿着兩個行李箱去旅游,我又不傻。”
剛建立起來的革命友誼啪叽一下瞬間就碎了,李錦咬牙,“為了歡迎你回來,我送你一箱面膜吧,你得好好敷敷。”
“… …李錦,你想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