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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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津說話的時候, 眼眸朝下, 眼尾微微向上擡, 拉出刀削般的鋒利質感,李錦看着他,哼笑兩聲, “你随便試。”

李錦不覺得江津能做什麽, 但是這句話帶來的後果就是整棟大樓竟然爆出質檢行/賄。

豆腐渣工程被政/府強制叫停,裏面的所有商家不許再營業。

李錦也嘗試過再找新的工作室,不過似乎一直有人在監控他們的行蹤,不管他找多少次, 每次都會以各種各樣的奇葩理由拒絕租給他們。

除此之外, 原本簽訂合同的工廠要賠付違約金,不再替他們生産新的衣服和裙子,前段時間的躊躇滿志被這個來臨的意外打得煙消雲散。

董璐挨個道歉完,把所有的訂單退款後, ‘啪’一聲關了電腦,“我把店鋪狀态變更為休業了,這段時間不會再有新的訂單再進來。”

葉希成:“先這樣處理吧, 不過這件事你想好了嗎?真的不打算告訴辛家?”

李錦咬了咬牙, 硬着脾氣搖頭:“不說。”

“辛家估計也不在意, 但是你家裏現在的收入來源都來自于你。”

李錦:“大不了回工地去搬磚,反正沒做這個之前我也就是個搬磚的。”

現在李錦太倔, 葉希成不覺得能夠在他氣頭上勸住他, 他想了想, “前段時間我們也太累了,現在大家就當放個長假吧。”

鄧莊伸了個大大的懶腰:“正合我意,我本來就腎虛,再幹兩天就得拿着醫院的腎衰竭診斷證明來找你們了。”

董璐也不反對這個處理結果,“工廠的違約金大家分了吧。”

四個人圍成一圈正打算分錢,這時有一個弱弱的聲音從角落傳出來,“那個…”

網店客服小妹正弱弱的站在一邊,惴惴不安的看着他們,“我想問這個月我只上了一半,還能拿到工資嗎?”

“… …當然可以。”

辛家知道網店關門的事情已經是一個月之後了,她并不是很在意,畢竟網店的成本都是江津給的,他現在的做法也只不過是把所有的一切收回去而已。

辛家還是該吃吃,該玩玩,她在一個一眼傾心的小古鎮暫時住了下來。

古鎮的大部分居民都是少數民族,有特色的建築、有特色的習俗、有特色的服飾讓這裏成為一個小熱的景點。

辛家在一家民族服飾店找到工作,這裏的店長是一個五十來歲皮膚黝黑的婦女,她有漢文名字叫趙荷花,她讓辛家叫她趙嬸。

趙嬸胖胖的,總是戴着各種漂亮的銀飾,臉上挂着熱情的笑容,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

她店裏的服飾不做出借拍照使用,是鎮裏少有的只賣不租的服裝小店,店裏的大小雜事都由她來打理。

她店裏的服飾不是工廠制作批發來的,而是趙荷花的媽媽親手染布縫線繡花一件件做出來的。

奶奶年齡大了,不太記得自己的名字,但是一叫她‘阿媽’她就會應。

辛家的日常工作就是幫助阿媽進行一些體力活兒,分擔部分手工活兒,在店裏忙的時候試着兼職個銷售員。

哦,對,有時候她還會成為趙嬸的二女兒的小跟班和專業鼓掌小隊長。

她早上十點上班,晚上七點下班,住在木質小樓層的二樓。

她喜歡極了腳在木板上擊出的悠遠的空曠敲擊聲,喜歡極了早上落進木質窗戶裏的第一縷陽光,也喜歡極了後面小院裏豎着的木棍搭起來簡易晾衣架。

她的人生啊,好像跟這全新的生活一樣,亮堂起來。

“家兒——”

辛家關上發出吱呀聲音的窗戶,踩着咚咚的節奏聲下來,穿過門檻,去幫趙荷花收鼓着風點的被單。

“你先弄着啊,我去做飯,收好就給我放隔壁那屋就行。”

辛家點頭,熟練的應道:“我把東西收拾好就去叫阿媽起床,然後再去把二丫頭叫下來。”

辛家收好東西正要上二樓,看見有一個皮膚麥黃的女孩兒推開半掩的門走了進來,辛家腳步一頓,“我們現在還沒有營業…”

“這是我家。”

“你是大丫頭?”

女生皺了皺鼻子,“什麽大丫頭,我叫王樂,你是誰?為什麽在我家?”

辛家遠遠聽見趙嬸催促的聲音,來不及打招呼,匆匆忙忙往上走,“我先去叫下二丫頭。”

辛家幫小孩子穿衣服洗漱的間隙,王樂似乎已經清楚了辛家的身份,他們五個人圍坐在一張木桌邊上開始吃早飯。

王樂目前在鎮上的一家韓國化妝品店做導購,不過她覺得工資不滿意,還日常受氣,所以才辭職了。

趙嬸不停的絮叨,翻來覆去都說賺錢不容易,現在年輕人這點苦都吃不下來那怎麽行?

王樂被她念叨得有點煩了,她蹙了蹙眉心,“導購又不能做一輩子,趁我現在還年輕早點辭職早點找新的出路才更好,哎呀,我跟你說了,你也不懂,現在年輕人哪個不是換了一個工作又一個,你說是吧,辛家?”

辛家從飯碗裏擡起頭,她咬了咬下唇,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比了一個‘1’,“這是我的第一份工作,我還沒有換過工作。”

“那你之前沒上班?”

“我還在上學,不過暫時休學了。”

“你在哪兒上學?”

“美國。”

王樂咀嚼的動作慢下來,她眼底浮着隐約不可見的羨慕,“美國啊。”

因為姐姐有名字,所以自己也要找回名字生活的王二丫同學放下筷子,晃了晃自己懸空的小短腿,拉了拉辛家的衣袖,“我吃好了。”

“那二…那王音同學把書包背好,我們去上學吧。”

辛家把王音送去學校回店裏的時候趙嬸不在,只剩下王樂一個人在看店。

她看見辛家,興高采烈的朝她招招手:“你過來坐。”

辛家乖乖過去坐下,王樂把手機上的頁面關了,好奇的問她:“我看網上有人說在美國兼職,連洗盤子都比中國的貴好多倍,真的假的?”

“真的。”

“那服務生導購這些時薪怎麽樣?”

辛家耐心的解答王樂的問題,王樂問完了所有的問題,蠢蠢欲動的看着她:“你說我學英語,然後去美國上班怎麽樣?”

“那也不算是穩定的長久之計。”

“如果一年能賺國內十年的錢,不穩定算什麽?”王樂有着勃勃的野心,她眨眼咬唇,臉上的興奮都快溢出來,“你覺得這個想法可行嗎?”

“可行是可行。”

王樂再一次掐斷她的話,“那你給我取個英文名字吧,要那種特別簡單,我能夠很輕松的讀出來,而且告訴別人一次就能夠被記住的。”

辛家從她飛速跳躍的腦回路裏回神,她還沒來得及想,被王樂一催,脫口而出:“le。”

“le?挺好記的,那我就叫這個吧。”

王樂跟她說完,又把手機打開,興致勃勃的在手機上開始挑選起合适的英語網課。

時間與生活和平共處。

王樂漸漸發現辛家這個打工仔不一般,辛家會玩直播,只要她一直播就會有好多好多土豪給她扔法拉利,她已經私下查過了,每天的打賞錢加一加是她一輩子都賺不到的那麽多。

她去美國賺錢的‘雄心壯志’不那麽堅定了,她慢慢跟辛家混熟了,玩笑般的要求要把她們兩個人的合照發到網上去,“你給我取的英文名字,除了你就沒人叫了,你就發發呗,好歹有其它人也能這樣叫叫我。”

辛家把染好的布搭在木架子上,她踮着腳尖把布匹的捋好,想了想,“要不你發,我幫你轉。”

“大家好,我叫le,這是我的朋友@新家裏的辛家。”

辛家在她的暗示下轉發了一下。

王樂看着自己唰唰漲起來的粉絲,試着推了一下自己的直播間。

王樂也試着唱過幾次歌,不過跟辛家熱鬧的直播間相比,她的房間裏實在是反應平平,甚至于在跳民族舞上,她也不如現學現賣的辛家,後來,她幹脆每天就坐着講辛家的趣事兒。

她原本只是講着玩,但是幾個平平常常的小故事卻得到一個叫‘六點水’的超級大土豪好幾次打賞。

王樂嘗到了甜頭,她每天唱歌跳舞,中間穿插着辛家的幾個小故事,一個星期下來收到的打賞比她幹半年導購還多。

因為六點水的存在,她的直播間曝光率開始空前增長。

有一個一個粉絲問她為什麽要叫‘le’這麽俗氣巴拉的名字,王樂猛地覺得這麽低檔的名字已經不适合現在的自己了。

王樂找到辛家的時候,她搬着一個小凳坐在門外邊。

小木凳很矮,她右肩頭靠着門板,長腿沒處放,長長的伸直,腳踝交叉,腳相互勾住。

她半邊臉曬着太陽,另外半邊沉在淺色的陰影裏,耳朵裏插着的耳機順着繞過脖頸的線落在傳統服飾的側包裏,她濃密的睫毛在眼下鋪開漂亮的陰影,手指靈活的翻飛,勾出活靈活現的彩色蝴蝶。

她就單純坐在那裏,已經盡情演繹出了古鎮的萬千浪漫和風情。

王樂拍了一張照片,辛家很好看了,但是在不遠處玩娃娃的王音就顯得有些擋事了,不過她在那兒也顯得真實,下次直播可以用,說不定又能有一大波的打賞。

她沒關聲音,辛家聽到‘咔嚓’一聲擡頭看她,王樂搬出一張小板凳坐在她身邊,“我拍你一張照片沒關系吧?”

“沒有。”

王樂看着她手裏的勾花:“你直播一個小時比坐在這裏勾花一整天還賺錢。”

“這個很有趣。”辛家手停了停,“你找我有事?”

“嗯。”王樂把兜裏的紙拿出來給她看。

皺巴巴的白紙上有一個筆跡稚拙的英文名字。

王樂打量她的表情,邊解釋到:“這是我在網上找的新名字,amber,有琥珀的意思,你覺得這個名字怎麽樣?”

“你想換名字?”

“嗯,le太俗氣了,我覺得我不能用那種誰都知道的名字,我必須得用那種有點檔次的名字。”王樂:“我找了很久,感覺這個不錯,你覺得呢?”

“我也覺得挺好的。”

王樂高興起來,“那我就去換。”

王音咬着棒棒糖湊到辛家身邊,“辛家姐姐,我姐姐都有英文名字,我也能有嗎?”

“你想叫什麽?”

“你給我取,我媽說了你什麽都會。”

辛家低頭悠着調子繼續勾花,她彎唇笑,“你叫le吧。”

“le?這是什麽意思?”

“蘋果,學a字母的時候會認識的第一個單詞。”

王音笑起來,露出缺了的門牙,“好啊,我叫le。”

辛家每天的日常生活太平淡,根本就沒有一點起伏,她就算講,也沒辦法把吃飯睡覺打地鼠這種無聊的生活講出個花。

王樂想了個辦法,在網上找了很多小段子,然後硬生生的把它們往辛家身上套。

‘六點水’來過直播間幾次,不過沒有打賞,來過幾次就完全消失了,就好像之前她被土豪寵幸只是她一個人的幻覺。

王樂看着賬戶上的幣,煩躁的撓了撓頭發,王音拉了拉她的衣擺,“姐姐,我想買芭比娃娃,我同學她們都有了。”

王樂蹙緊眉心,“你不是有好多個了嗎?”

“我想要那種可以換衣服的…”

“要要要,你就知道要,賺錢不容易,你除了花錢還知道幹什麽?”

王音被她一說,委屈的癟了癟嘴,“上次我跟辛家姐說一次,她就給我買了。”

“那你就再去找她給你買啊,幹嘛還來找我?”

王音噔噔瞪的邁着小短腿朝外跑,她站在玩具店,一邊咬着指甲邊一臉渴望的看着店裏的芭比娃娃。

突然頭上有了陰影,就好像要下雨。

王音擡頭對上一雙墨色的眼睛,她被吓了一大跳,轉身就要跑。

男人沒追,他從架子上把她剛才盯了一個多小時的芭比娃娃拿下來。

男人蹲在地上,遠遠的看着她,不說話也不誘惑她,跑了幾步的王音慢慢回頭,她好奇的看了一眼奇怪的叔叔,邁着小短腿藝高人膽大的又跑了回來。

“叔叔,大人是不玩芭比娃娃的。”

“嗯,我知道。”

“那你… …”

“送人的。”

“哦。”王音像個小大人一樣點了點頭,她手指頭點了點下巴,絞盡腦汁要怎麽從這個吓人的叔叔手裏把自己喜歡的芭比娃娃留下來。

她靈機一動:“現在大家都不喜歡這種換衣服的,都喜歡那個有包項鏈和鞋的。”

“… …”

“叔叔,你要送的人多大啦?如果她大了的話就不喜歡這個了,太小的話可以買裏面的泰迪熊當禮物。”

“你叫什麽名字?”

“我叫王音。”

“我送給有英文名字的小孩兒。”

“我也有英文名字,我叫le,姐姐說是蘋果的意思。”

“你叫le啊…”

王音太小了,聽不懂成年人太過于複雜的情緒,她只聽懂了那個叔叔說,“我就是買禮物送給叫le的小孩兒的。”

王音這下急了,“我不喜歡泰迪熊,我喜歡叔叔你手上這個。”

“還有嗎?都可以買。”

王音遇見了白天出現的聖誕老公公,而且只屬于她一個人的,因為他都不給她的朋友買,只有她一個人。

“叔叔,你不會是要賣了我吧?”

“不是,你英文名字給你的奇跡。”

le,英文曾經考過六十七分,背不下來字母表的辛家的第一個英文名字。

王音第一次知道,原來辛家姐姐随意給出了一個名字可以衍生出一萬個可能實現的願望。

她笑得更大了,“這個名字是姐姐給我取的,你也能送她禮物嗎?”

“嗯,好像可以。”

除了不停的給予,江津別無所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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