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薛巧兒的外祖父葉天一早便到了薛家,加入了薛家的攔親陣營。
要論武,他們幾個人可能加起來也不是俞沛霖的對手,但是說文,可能還能難住俞沛霖。
薛鴻胪薛世榮出了幾道題,放話說俞沛霖答對了才能放進去,還特意提醒樓聰不要給他外甥“放水”。
在這麽些人當中,樓聰的身份是最敏感的,他是新娘子的姑父,又是新郎的舅父。
樓聰心道,他絕對不會偏向他外甥,但是憑這幾個題就想難住俞沛霖,恐怕想得有些簡單了!
那邊,樓歲樓岑薛瑩都在薛巧兒屋內。
新娘子薛巧兒已經穿上了婚服,淨了面,正由喜婆子對鏡貼花钿。
“快,巧兒,先把這碗甜粥喝了。”
薛瑩一早就讓薛府的廚房熬起了桂圓蓮子紅棗花生粥,一來圖個吉祥寓意,二來讓薛巧兒墊墊肚子,免得一天不能吃東西餓得沒氣力。
甜粥拿到薛巧兒手中,已經溫度适中,不燙了。
三下兩下喝完後,喜婆繼續傅粉、畫眉、抹口脂……
“新郎官來了、新郎官來了。”屋外,傳來人群的哄鬧聲。
樓歲和樓岑忙離開薛巧兒的屋子,出去觀熱鬧。
薛府門口,攔親隊伍一字排開。
他們面前,站着的是今日盛裝的俞沛霖。
俞沛霖一下馬,薛家跟來的陪傧迎娘随從立刻給門口的薛家人發碎銀子。
雖然接了人銀子,該問的問題還是要問的。
“新郎官門口站,此刻日頭東南三尺,新娘上轎之時日頭何方幾尺啊?”樓聰作為門口薛家攔親諸人中身份最高的,率先發問。
此刻,薛世榮正游刃有餘地品茶。
管家匆匆跑了過來,“老爺,俞将軍已經答五道題了。”
一共八道,還有三道。
管家說完又準備跑到府門口探聽情況。
突然,薛府門口轟鳴如雷。原來,俞沛霖他們已經解了所有難題進來了。
薛世榮立刻放下茶盞,有些不可置信地站起身來。是不是阿聰放水了啊?
剛走進府裏的樓聰打了個噴嚏。他着實冤枉,刁難的問題都是出自他口,薛瑩還在那兒看着呢,他半滴水都沒有滲漏。
“姑娘,俞将軍他們已經進府了。”
已經蓋上蓋頭的薛巧兒聽到丫鬟的話,撚了撚手指。
看來,說一點也不緊張是假的。
……
葉天背薛巧兒上轎。
“巧兒啊,我以前想過你母親出嫁時的模樣,可惜我沒有看到。而今能背着你上轎子,我覺得滿足了。”
葉天的肩膀後背很寬闊,就是脊背有些佝偻了,薛巧兒伏在他身上,微微紅了眼眶。
葉天背着薛巧兒上了轎子。坐在高頭大馬上的俞沛霖回頭,看着暈在光影中的那一擡花轎,心中溢滿了前所未有的欣悅感。
“起轎。”
兩個字落下,坐在轎上的薛巧兒,感覺到身體的輕微晃動。
這邁出去的第一步,讓人生出許多希冀來。
沿街撒着喜糖和喜花,圍觀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
“飛鼎将軍成親了,快來看哪!”
“飛鼎将軍!”
“飛鼎将軍!”
這夾道歡呼的模樣還有點像凱旋歸來的陣勢。
但這終究不是軍隊凱旋,俞沛霖身後跟着的不是他的同袍将士,他身後是長長的迎娶和送嫁隊伍。
朱紅漆的箱籠,紅得喜慶,紅得耀眼。
十裏紅妝,不過如此。
好久未曾現于人前的蔣婧隐在人群之中。她看着俞沛霖,那個騎着高頭大馬的男人,臉上是純然的喜悅和快意,和那日在湖畔跟她說着絕情話的模樣截然不同。
蔣婧覺得冬陽很刺眼。她轉過身,不想看這熱鬧。兩個月前她也已經嫁人了,擇來擇去,她嫁給了身份最低的一個。
蘇妙也出來看熱鬧了,她看到拾月點心鋪門口挂的告示,特意今日出府了。
俞将軍腿好了,又是那般身姿潇灑,可惜娶的人不是阿婧了。怪不得那次馬場上看到俞将軍和薛姑娘在一起。
蘇妙兀自想着,突然發現對面人群中有一個許久未見的熟悉身影,她想過去打聲招呼,卻被迎親的隊伍擋住了。
待她再看過去,那人已經不見了。
“蘇姑娘,真是有緣啊!”
身邊響起一道聲音,蘇妙轉頭看去。
是朱絡和他異常魁梧的弟弟朱織。
孽緣!真是孽緣!
“朱公子,你也是出來看熱鬧的?”
“不啊,我和老弟去俞府吃酒呢。怎麽,蘇家沒被邀請嗎?”
“我們和俞家沒那麽熟。”
“哦。”
在蘇妙聽來,這聲“哦”說的意味深長,好像在顯擺什麽似的。
蘇妙不想跟朱絡再廢話下去,“那你們快去吧,去晚了恐怕就沒有好酒吃了。”
“行,老弟,我們走吧。蘇姑娘,再會啦!”
再也不會!蘇妙沒理會朱絡。
朱絡和朱織往俞府那邊走着。走了幾步,朱絡回過頭去,看到蘇妙還在人群中瞅來瞅去的,嗬,還真是個愛看熱鬧的姑娘啊!
……
迎親隊伍到了俞府。
花轎停了下來,薛巧兒聽到轎子外面傳來動靜聲。
“巧娘,我來抱你出轎了。”一個低沉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人在視線受阻的情況下,聽覺和觸感都異常清晰。
她的肩膀和腰被大手覆住了。
一個天旋地轉,她被擁入了一個堅實的懷抱,好聞的松竹香蹿入鼻端。
薛巧兒的手下意識地找着依靠,環住了俞沛霖的上身。
俞沛霖抱着薛巧兒跨過火盆,踩碎瓦片。拜了天地之後,俞沛霖又将薛巧兒抱進了洞房。
“新郎官,揭蓋頭咯!”
薛巧兒眼前重現光明,感到微微的刺目。
屋內已經占滿了人,但他們薛巧兒視線的中心。薛巧兒看向面前站着的那個同樣穿着喜服的男子。
男子喜服身上的圖案和薛巧兒身上的是對應的,也是花鳥圖和五蝠圖。
他正笑意粲然地看着她,她能看到他墨瞳中印着她的影子。
薛巧兒平時不施粉黛的時候,有一種出水芙蓉的純麗之美,而此刻當她裝扮得如此盛重的時候,便有了如海棠花一般明媚奪目的姿容。
“巧娘,等我回來,餓了就吃些東西。”
圍觀笑鬧的人都出了屋子,俞沛霖對薛巧兒輕聲說道。
……
俞沛霖薛巧兒的婚禮來了不少人,極為熱鬧。
除了和俞家交好的官宦人家,天家的璇玉公主和瑞德王爺來了,拾月點心鋪的掌櫃侍應廚娘們來了,姜書誠、小竹還有俞沛霖的師父也來了。
俞沛霖小時候身子弱,便送到了秦山谷同他師父修行武功。
“聖旨到!”
一聲尖細的嗓門打斷了衆人推杯換盞的動作。
“奉天承運,皇帝诏曰,俞薛兩家結兩姓之好,修百年之緣,賜珠寶五箱,首飾兩盒,駿馬五十匹,欽此。”
小黃門離去之後,大家又站起身,接着吃菜喝酒。
不少人心裏生出想法:難怪說俞家是天子近臣呢,成親都能有賞賜。
現場氛圍一下變得更熱絡了。
俞沛霖走了之後,薛巧兒十分輕松地打量着屋內的陳設布局。
在她坐着的床上,鋪着的是鴛鴦戲水魚翔淺底圖樣的被褥,撒上了花生、棗子、蓮子、桂圓……
一對枕頭上繡的是連理枝。
薛巧兒随意翻看起來,枕頭底下居然還有東西,是……
是春宮圖,比那日薛瑩給她的還要精美三分。
這,這,薛巧兒的心情突然輕松不起來了。
……
俞沛霖回來的時候,帶着一身酒氣。
大部分人是不敢灌俞沛霖酒的,但是也不乏“不怕死”的,比如朱絡。
朱絡拉着他弟弟朱織給俞沛霖敬酒,朱絡的酒量并不太好,但架不住他弟弟朱織能吃能喝,不僅胡吃海塞,而且喝酒海量。
俞沛華有心想幫哥哥擋酒,奈何他酒量也一般。
朱絡心裏暗自得意,雖然你弟弟馬球賽贏了我弟弟,但是我弟弟喝酒從不輸陣。
……
“我去沐浴。”俞沛霖脫下繁重的喜服,去了盥洗室。
屋裏有道暗門,暗門那邊便是盥洗室,非常近便。
薛巧兒聽到那邊傳來的嘩啦啦流水聲,想起枕頭底下放着的小冊子,心緒變得微妙起來。
俞沛霖出來了,他身上穿着一件月白色的中衣,頭發上還帶着濕漉漉的水氣,他在用巾帕擦拭着頭發。
薛巧兒的眼睛一時不知道該看哪裏。
俞沛霖走了過來,戲谑地看着薛巧兒道,“巧娘,你可是害羞了。”
俞沛霖指了指薛巧兒頭上戴着的沉甸甸的墜飾。“把這摘了吧,戴着肯定累。”
俞沛霖幫薛巧兒把她頭上的墜飾一一摘除。
“我們接下來要做什麽呢?嗯?”
俞沛霖的眼睛晶亮亮的,一點都沒有喝多酒的混沌感。
薛巧兒聽了這話,不自覺地将手縮到了身上,俞沛霖敏銳地注意到了薛巧兒的動作,将薛巧兒的手拉到自己胸前。
“巧娘,別怕。”
薛巧兒的喜服掉落到地上。
裏面是和俞沛霖一樣月白色的中衣。
俞沛霖緩緩偏過頭去,薛巧兒下意識閉緊了眼睛。
唇畔相貼,心神悸動。
……
床上帷幔搖曳的幅度越來越大,只聽得不可描述的聲音漸次響起。
“巧娘。”
“俞……郎。”
“巧娘。”
“俞郎。”
世間最美的情話原來是我是你的妻,你是我的郎。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