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手
俞霖沒有去壽春池署長鄭文傑的家,而是在昌萍的家吃了早午飯就出了門。他仔細檢查了自己撞到河邊的護欄的車。車完全被燒毀了,只剩下車駕的部分,散發着刺鼻的味道。心裏犯難,該如何跟黃元昭交代。
接着,他繞着小汽車環顧一周,蛇在車裏的痕跡完全消失。事發之前,那些蛇是怎麽爬進車廂內的?現在連骨頭都被火燒盡了,是不是幻覺已經無從知曉。據自己所知,有黑色、紅色和黃色帶狀紋的蛇可能是珊瑚蛇,但可以肯定的是,這不是在馬島常見的蛇。即使是荊門山,有這種蛇出現的概率也幾乎為零。
那麽,一定是別有用心的人将其塞進了車內。俞霖回想了一下,自己的車雖然停在安靜的地方很久了,但車門卻鎖着,怎麽能塞進幾條蛇呢歪頭,還是像昌萍說的那樣,一切都是喝了那酒後産生的幻覺想到此處,太陽穴在隐隐刺痛。俞霖決定把疑惑暫時放下,徑直去了鄭文傑的家。
仔細觀察,畜舍在院子的一側,畜舍前的堆滿了牛糞稻草之類混在一起腐爛的堆肥,味道很重。
進入畜舍一看,入口堆着飼料袋、稻草捆和剛從山上割下來的草,旁邊立着幾個廢油桶。
這是怎麽回事聽到鄭文傑的聲音,俞霖回頭一看,對方正一臉不高興地站在畜舍前。
俞霖說,我來偵查一下現場的,劉韌姿是在哪裏,是怎麽死的鄭文傑說,哦,是從入口這樣向前伸出手,趴在地上死的,背上插着鐵叉,看起來就像在爬出去的時候被人殺了一樣。
俞霖問,血跡呢鄭文傑愣了一下,血跡……屍體周圍很多。俞霖說,很多?鄭文傑走到了對應的位置,邊比劃着邊說,可能是在這邊被鐵叉傷了背之後爬到這裏來的,地上有牛糞拖行和血跡。可能是在牛圈裏和犯人厮打之後,爬出了栅欄,栅欄上也粘着很多牛糞。栅欄和槽上還印有沾有牛糞的印記。也有可能是犯人的,不好意思啊,我當時怕被查,已經把它們都收拾幹淨了。
俞霖打量了一番鄭文傑描述中的死亡現場,開口問,殺害劉韌姿的那四齒鐵叉當時放在哪裏鄭文傑說,我記不太清楚了,但好像是挂在栅欄上的,平時放在門口外,前天好像放在這邊的某個地方。說着用手指了指栅欄。俞霖點了個頭,繼續開口問,劉韌姿滿身牛糞,流着血爬過的痕跡從這裏一直延伸到入口鄭文傑一板一眼的點頭說,是的。
由于事後他和妻子王秀芝打掃了現場,所以沒有找到什麽線索。
劉韌姿在這個畜舍裏停留了多久從那裏爬到這裏大概需要多長時間是犯人在這裏的時候爬過來的,還是犯人離開後才爬過來的如果地板上還留有痕跡,可以進行推測,但所有的痕跡都消失了,什麽也看不出來。
走出畜舍的俞霖,留意到牛棚門口的角落旁邊有一只1.5升的空保健品瓶在躺在泥濘裏。用拇指和食指小心地拿起了保健品瓶,瓶身上沾着看起來像血的痕跡,表面上幾乎沒有什麽劃痕,看來最近被人丢棄的。
這時,鄭文傑也跟着走過來,看了看沒有蓋子的空保健品瓶問,是血嗎俞霖沒有回應,只是冷淡的發問,這是牛糞嗎鄭文傑湊近瞧了眼說,好像是血和牛糞混在一起沾上的。他突然想到了什麽似的,說,啊,應該是劉韌姿的!前天晚上,劉韌姿的家裏,也有這樣的瓶子,說不定能找到犯人的指紋,你拿去法醫鑒定所檢查一下吧
俞霖平淡地點點頭。這時,鄭文傑突然發問,話說,這是真的嗎
俞霖皺起了眉頭,開口追問,什麽是真的 鄭文傑罷了罷手說,我只是好奇而已,那瓶子上不是寫着,如果中了一等獎就能得到風城的一套房子嗎?聞言,俞霖瞟了一眼瓶身的介紹,撇嘴說,這個應該不會有人中獎吧?但如果是風城的住宅,至少也需要你們馬島的——4萬塊兌票。而且,馬島人大部分不允許有私産,基本沒有資格買的。
鄭文傑感嘆的說,唉唷,真貴!我就算賣掉全部財産,也買不起。如果有那麽一大筆錢,就買昌萍家那種洗衣機或買牛養牛,為什麽要買那麽貴的房子壓在地上呢我實在不理解外頭的人。俞霖只是笑笑。鄭文傑繼續感嘆說,聽說現在利息很高,你可以把錢存到銀行,利息好多那種。俞霖應付地點點頭,手裏捏着瓶子便走出了畜舍。
鄭文傑跟了出來問,聽說你們昨晚出了車禍,那是怎麽回事俞霖平淡的說,沒什麽,酒喝多了點。鄭文傑點了個頭,想到什麽,開口埋怨說,唉!昨天和今天兩天,我們壽春池好好的車壞了好幾輛,同病相憐啊,俞警官,出了事故之後,你現在理解了我的心有多痛了吧
俞霖不做聲,從署長家出來後,看了一會兒沒有蓋子的瓶身,然後啪地扔到了路邊。不管有沒有犯人的指紋,都不是他該關心的。他只有今天一天時間了。
快到牌坊房子時,馮稼遠遠跑來,開口招呼,俞警長!你還好嗎
俞霖停下腳步問,什麽事
馮稼說:昨天我老婆給我端來了泡好的酒,我昨晚也喝了幾杯酒,吃了不少苦。啊,都怪我,我放了幾朵蘑菇,想是沒認清,才吃出問題來。你沒事我就放心了。去年我和署長去摘蘑菇的時候,告訴了署長摘錯了,但他說能吃!結果自治區評選的時候,全村的人都吃了,鬧出好多事。所以去年泡的酒裏也有幾朵,我給忘了。昨晚我喝了幾杯酒就覺得老婆不是我老婆,而是別的女人,都是我記性不好,我擔心兩位有沒有事,這不正從牌坊房子的房子裏出來呢。聽說柳記者昨晚也整晚不知道是現實還是幻覺,現在還說頭疼、惡心得要死…
俞警司,你還好吧
俞霖這才回過神來,開口說,沒事。
那就好,….我剛才看你的車也……馮稼可能是擔心讓他賠老爺車錢,慢慢地看眼色問。俞霖依舊平淡的說,本來就是輛要報廢的車。馮稼如獲大赦,難為情的說,對不起啊。為了向俞霖轉達歉意,他拿出了另一瓶酒。
俞霖問,嗯蛇,蛇酒馮稼伸出手臂搖了搖,笑着說,嗯,好的那種,喝完精力充沛,非常棒。俞霖點頭道謝後,二人分頭離去。
走進昌萍家一看,飯桌上真的放着個加塞的玻璃瓶。裏頭有幾種蘑菇和藥草,還有個大家夥,是條蝮蛇。柳绛坐在門檻上,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臉上寫滿了心煩意亂,看到俞霖也視若無睹。
俞霖一邊看着桌上的蛇酒,一邊問柳绛,你還記得昨晚的事嗎柳绛沒有回答。俞霖繼續說,你剛才見過馮稼了吧他說這一切都是蘑菇引起的幻覺,你怎麽看
柳绛似乎對此不感興趣,用冷淡的聲音低聲說,我什麽都想不起來。俞霖察覺到她不對勁,正欲要說些什麽時,門外傳來嘈雜聲。張桂銀急忙跑了進來,表情就像家裏着火一樣,汗流浃背,臉漲得通紅,有事!有事!有人來找俞警司了。俞霖神色微變。
張桂銀說,有身材高大的三個人來找俞警司,是你的同事吧他們現在就在委員會前頭。俞警司,我的性格不會說什麽話,但還是得請你替我說說好話。雖然我因為肇事逃逸而棄屍,但那絕對不是因為我人不好…就像我前面說的,我有不得已的苦衷…請求酌情量刑…請您好好說一下,麻煩你了,行嗎張桂銀就像腦漿子沸騰了一樣,渴求着他的幫助。
俞霖聞言皺了皺眉頭,瞟了一眼盯着自己的柳绛,一言不發地走出了大門。
柳绛愣愣的說了句,證據太多了。
在壽春池委員會前,黃元昭和他的部下洋芋兒、鐵錘,看着委員會門頭旁挂着特別自治區的牌匾,歪着頭聊天。
鐵錘開口說,這個村子和我們八字不合,老大。洋芋兒附和說,自治區有什麽好炫耀的如果把這些東西挂我家,小偷經過的時都瞧不起我。鐵錘笑着說,洋芋兒,你他媽的的批話是真多。
黃元昭高聲喊道,喲,這不是俞警司嗎,有日子沒見了呀。
相比老板的裝腔作勢,洋芋兒和鐵錘只是形式上低下了頭。
黃老板,你怎麽過來的對于俞霖的提問,洋芋兒用下巴指着後備箱栓上的幾只羊。黃元昭打量了一眼俞霖說,我去麻裏村買幾頭小肥羊回去操着玩,想起來你正好在這兒,就順路過來看看。俞霖嬉皮笑臉的說,不勞您大駕,明天橋面就可以通車了,我本來打算明天回去的。黃元昭看着俞霖,問,你找到什麽了嗎俞霖說,我在電話裏說過,什麽也撈不到,土地肯定會被聯合會回收,房子和生活用品之類的物件都被燒光了……剩下的只有一條狗,現在那條狗也跑了。
黃元昭追問,她是怎麽死的,連家當都被燒光了?俞霖攤手,我怎麽知道黃元昭撇嘴說,聽說是縱火自殺俞霖剛欲開口時,很晚才追上俞霖的張桂銀帶着卑屈的笑容走了過來開口問,幾位警官,你們在開會調查嗎不管怎樣,我絕對不是真的有意撞劉韌姿的,放火也不是我的主意。
聞言,黃元昭的臉上幾種表情閃過,露出譏諷的笑臉問,是你殺了劉韌姿并縱火燒屍的嗎
張桂銀輪番看着黃元昭和俞霖,這……俞警司還沒告訴您嗎?
此時俞霖的表情已變得極其為難。走到張桂銀面前,那個……
黃元昭舉手制止了,等一下,這位要辯解,讓我聽聽。我會酌情考慮的,你就憑良心毫無保留地說出來吧。
俞霖就此将頭別了過去,無奈的聽着張桂銀将一切對黃元昭和盤托出。
張桂銀沒頭沒腦地交代着,黃元昭望着身前的人連連點頭。弄清事情的前因後果後,張桂銀躊躇的說,遇到這樣的事,我也是無可奈何的。
這時,黃元昭笑說,哦,知道了,你肯定也覺得委屈是吧。張桂銀未曾想來人如此通情理,當即開口,對吧你也這麽認為吧黃元昭只是獰笑,回頭看了眼俞霖,他正抽着從洋芋兒那裏得到的煙。
黃元昭轉頭問張桂銀,這些都是俞警司調查出來的嗎張桂銀點頭說,是的。黃元昭說,俞警司難得做了回穩當事。好,做得好。借錢的人死了,那就由殺人者來還吧。麻煩你去把和這次事件有關聯的人,一個不漏地帶過來吧。對了,把證物什麽的也帶過來。
張桂銀覺得反常,但又說不上來哪裏不對。瞟了一眼,索性按照黃元昭說的朝卷煙廠走去。這時,黃元昭低聲叮囑,喂,鐵錘!好好監視她,別讓她胡來。看鐵錘狗熊般跟在張桂銀後面,黃元昭稍微放心,問俞霖,俞警官,俞探長,找到真兇了嗎
俞霖搖頭。
黃元昭繼續問,你對我沒有什麽不滿吧還有沒有什麽需要我知道的事俞霖把煙頭掐熄,簡短地回答,沒,她都說了。
這時,黃元昭勾起嘴角,拍了拍俞霖的肩膀說,只要拿到該拿的錢就行,老子又不是真警員!俞霖不響,只是笑笑。
半小時後,戴着棉手套小心翼翼地拿着四齒鐵叉的張桂銀、鄭文傑、王秀芝等人湧向了委員會。不遠處,拿着相機包的柳绛隔着一點距離也跟了過來。
所有人都來了嗎黃元昭笑着問道。
昌萍不在家,所以沒能帶她回來。不知道去哪兒了,一會兒再去通知她。
我需要一個安靜的地方,要去哪裏黃元昭環視着焦躁不安的人們問道。我們壽春池的委員會大堂怎麽樣去委員會吧。
接着,人們跟在鄭文傑的後面湧進了委員會。
站在出門旁邊的黃元昭注意到了柳绛,他點起煙,你看起來不像鄉巴佬,跟這事有關系嗎
我是記者。這起案件是我先發現的,需要全程跟着。柳绛連看都不看俞霖一眼的說。
這次是處理和這次事件無關的私人業務場合,不要礙事,有什麽以後再做吧。俞霖一本正經地說。
殺人放火是不是私事,得采訪過才知道。
哎,小美人兒,你說話是真不好聽。黃元昭舉起手,好像要推柳绛出去似的。
黃老板,冷靜點。打記者沒有什麽好處。我來處理。說着俞霖拉着柳绛的胳膊把她拉出了門。
放開我!
先出去,我們出去再說。俞霖把柳绛帶到委員會旁邊。
你現在做高利貸的打手,不是警備員到目前為止都是在跟我演戲柳绛用尖銳的聲音問。
那……是你自己認為的,從開始到現在,我什麽時候開口說過我是警備員?
那你為什麽要調查這個案子把他們叫來,你打算怎麽辦把單純無辜的人帶到這兒來,到底想做什麽
單純無辜的人我算是見識了。俞霖冷笑。
你到底想幹什麽
劉韌姿死後沒能收回的債,他要從那些人手裏讨回來。
為了從某些人那裏替死者讨債,你調查是因為在做這種工作嗎
嗯。俞霖直接了當的點頭。
唉!我怎麽會把你這種人當成救命恩人…真是可笑之極。
聞言,俞霖皺起了眉頭,開口說,我告訴過你我是什麽樣的人。你聽過,見過,寫過。經歷這些後,難道還對我有什麽期待不成
柳绛瞪大了眼珠,一時語塞,愣在了原地。
他們都是投機的瘋狗流氓,咬起人來不分男女老少。你不要亂插一腳傷了自己,找個地方安靜地呆着,等事情結束就回家吧。
俞霖看着柳绛的眼睛。那雙眼睛很漂亮,但眼神卻是在看人渣。俞霖低頭避開了柳绛的視線,轉過身去,然後默默地走進了壽春池委員會。
在委員會的大房間裏,與劉韌姿之死有關的人們聚在一起,每人面前各放着一張借條。洋芋兒和鐵錘守着出入門,黃元昭拿着四腳鐵叉在住戶面前踱來踱去。
來,在空格處簽上姓名。這裏沒有人不識字吧黃元昭依次環視了一下住戶們,又接着說,填寫自己的地址,正确填寫自己的名字,按上手印,借款金額是五千塊兌票。
話說完時全場一片沉默,人們并沒有簽字,都互相看着對方的臉猶豫不決。
這到底是在做什麽我們為什麽要借錢
唉唷,現在的鄉下人理解力這麽差的嗎?你們現在不是向我們借錢,而是在寫還錢的欠條。你們殺了我們的債務人,劉韌姿!而我沒法從死人那裏收錢,所以,讓你們,替劉韌姿還債。道理很簡單,你們殺了我會生蛋的母雞,給我們造成了大的損失,當然要賠償我。很好理解吧?
但劉韌姿不是我們殺的……你到底是誰?你們不是警備處的人嗎?
警備處?哈哈哈哈!老子是劉韌姿的債主。而你們其中有人殺死了劉韌姿,不論是誰殺的,其實都一樣。我的債務人就算是死了,我也能拿他的屍體去賣了回點本錢。可是連屍體也讓你們燒了。你們用這根鐵叉刺,用車撞,扔進水裏觸電……為了不讓我們扣押值不了幾分錢的家當,還在劉韌姿家縱火,你們還有什麽話要說
劉韌姿到底借了多少你借了幾萬塊給她嗎
如果我跟你借了這麽多錢,我把人殺死了,你們會去問死去的劉韌姿要嗎我們也是大忙人啊。不要拖延時間,快點簽了吧。那我就當作不知道你們對劉韌姿做過什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喂,俞警司,我說的對吧黃元昭向站在委員會門口面無表情的俞霖大聲問道。
這時,俞霖轉頭避開了人們的視線,點了點頭。
如果你們還有腦子的話,想想看。比起在教化院裏吃牢飯——不,殺人縱火,估計會直接吃槍子吧?相比之下,直接還錢不是更好嗎從我們的立場上看,比起大家在這裏浪費時間,這永久自治區私産自由,搞點什麽生意不比種地勞動賺錢?只要各位按時償還利息,我肯定嚴把口風,不讓大家進吃牢飯挨槍子的。是不是呀?
是!洋芋兒和鐵錘彎着腰大聲回答。
我這人沒什麽耐心,如果聽懂了,就趕快簽吧。如果有人覺得死路比較容易,就舉手。
這時羅長貴猛地舉手說,你能不能根據參與案件的程度減少債務還有我們就算賣掉全部財産也沒有五千塊兌票.,富興港一棟公館也才八千塊兌票!
黃元昭快步上前,一腳狠狠地踢向羅長貴的小腹。倒下的長貴疼痛難忍,黃元昭拎着他的衣領,惡狠狠地強調,那和我有什麽關系?你看過殺人犯因為沒錢而被教化院減刑嗎越沒錢,刑罰就越重。馬島是什麽情況,你們不清楚?
他啐了一口痰,眼神示意,鐵錘和洋芋兒立刻上前對着羅長貴一頓拳打腳踢。秦宛尖叫着想要上前,卻被怕事的鄭文傑等人拉住了。
對了!還漏了一件事。如果你們其中一人不還債,而是說要去坐牢,那麽剩下的人也只能全部被送進去。即使我放過你們,只要有一個人被警備員抓到,其他人就會自動連坐,懂嗎拔出蘿蔔帶出泥。好了,別把他打死了,這兒的死人夠多了。
兩名手下停了手,羅長貴已經昏死過去,秦宛上前把丈夫拖了下來,她睜紅了眼,看人的神情仿佛要吃人。
黃元昭看了看手表,我給你們十分鐘,你們商量後決定是全部去坐牢槍斃,還是簡單地簽上一個名字。哦對,我進去過幾次,教化院的牢飯其實也是還可以吃的。無非夏天的時候,在那狹小的房間裏,幾十個人像蛆一樣擠在一個屎坑裏,只能站着睡覺,時不時被捅捅□□兒而已,對,男的照樣□□哦?
秦宛回頭看了看鐵錘,咬碎銀牙笑道,即使你們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外面的柳绛記者也知道這個案件的內幕。
什麽這位姐姐,你的意思,要我把那個小美人記者給處理掉嗎不行,我們是正當的貿易公司,而不是替你給姐妹臉上潑硫酸的龜公。那是你們的事,你們自己看着辦。要麽下跪求情,要麽悄悄地殺了她埋到山上…或者把用這把鐵叉把劉韌姿殺死的人找出來,順便把那個女記者也處理掉。說完黃元昭和他的打手們退到門口。想要出門的黃元昭停下了腳步,用好奇的目光觀察了出入口旁邊放得那只玻璃瓶。那是昨晚被俞霖和柳绛喝了三分之一的酒。
瞧着要債的人滿不在乎地堵着大門,署長鄭文傑環顧着人群低聲問,咱們,怎麽辦
還能怎麽辦還有別的辦法嗎只能照吩咐寫了。
寫了之後,那些人幫我們瞞住,我們能不進教化院就好了。如果你寫了借條還進了教化院,我們就說是迫于調查的壓力才寫的。張桂銀更小聲地說。
即使不去教化院,只要寫了借條,簽了字,我們也要還債,五萬塊兌票什麽時候還清
如果我賣掉全部的財産的話,應該會有六千塊兌票,就是不知道署長你們行不行。還有利息呢如果他們是收砍頭息的那種人,那這字一簽,我們每個人都會被滾利壓死。馮志龍提出反對意見。
我們四個人湊兩萬,每人五千塊。你們兩個人,算是每人出一萬塊。昌萍自己還一萬塊。鄭文傑好像在問誰有不滿似的說。而一提到昌萍,秦宛忍不住罵了一聲,鄭文傑我操你媽!昌萍身上怎麽可能拿得出一萬塊啊
那不寫借條,要去教化院嗎不是說就算出獄,劉韌姿的債務還是要由我們來還嗎還有……如果不寫借條,他們會放過我們嗎他們看起來都是些要錢不要命的主。
啊呀,志龍爹,我們一輩子幹幹淨淨。怎麽會讓我卷入這種事情啊,哎呀,哎呀……
安靜一點!吵來吵去什麽都改變不了。
過了半晌,衆人心口不一地商量出了個辦法,先寫借條,然後走一步看一步。
按完手印的人們接二連三地從座位上站起來,走出了委員會。秦宛在旁人幫助下把丈夫扶到一旁的門房裏,沒有人知道她在想什麽。
你剛才去哪裏了在壽春池委員會前等待其他人出來的王秀芝和小望京一起看到向壽春池委員會走來的昌萍,向她打了招呼。這時,昌萍一邊觀察着委員會內部,一邊問,我要去辦點事,大家都聚集在這裏,是發生什麽事了嗎王秀芝說:出大事了。外面來了些劉韌姿的債主。”
就在這時,昌萍看到委員會裏走出來的某個人,拉着小望京的手腕,把她的身體挪到了旁邊。
你是杜昌萍
聽到自己的姓名,昌萍本能地想要跑,但是為時已晚。
在壽春池委員會門前,鐵錘看到正在逃跑的昌萍後沖了過來,抓住了因為牽着小望京而跑不快的昌萍脖子。
你跑什麽!
望京就拜托你交給秦宛!昌萍放開小望京的手,向王秀芝喊了一聲。
鐵錘強行拉着昌萍進入委員會時,從聞聲趕來秦宛橫在前面攔下,放開她!
臭婊子,滾!鐵錘用腳踢中了秦宛的腹部,女人倒向一旁。
秦宛!随着一聲喊叫,局面頓時亂作一團。
望京!望京!小望京看到秦宛被打,甩開王秀芝的手,沖上前去要抱秦宛,卻被洋芋兒一把逮住。黃元昭看到被鐵錘拉進來的昌萍,睜大了眼睛,開口喊道,喲,稀客啊!這是誰不是丁婕嗎原來你躲在這兒啊!昌萍不響。黃元昭這才反應過來說,什麽呀你改了名字又下了個崽子嗎昌萍冷淡的說,不要碰孩子。但鐵錘已拉住昌萍的胳膊摔在地上。
放開我!放開我!小望京用力掙紮,卻被用洋芋兒捂住了嘴。
黃元昭走到昌萍身前說,喂,你能這樣躲到什麽時候因為你,我差點進教化院了。這段時間……賺了很多錢嗎這時,昌萍用下巴指了指小望京說,把他弄出去再說。對黃元昭的提問卻裝作沒聽見。黃元昭笑了笑說,你知道我會幹什麽吧?拉到港口,乘船去哪裏。沒有電,沒有人。
昌萍說,我把我所有的財産都給你,放過我兒子。黃元昭沒有理會,只是笑着問,對了!在這裏你的名字不是丁婕,而是杜昌萍?聽說你也跟這起殺人案有關?太好了,雖然不知道你的全部財産有多少,但是除了剛才的五萬之外,還再加五萬兌票。昌萍聞言變了臉色,開口問,你什麽意思黃元昭笑說,你先在這張借條上印上手印,詳細情形你去問壽春池的街坊吧。
昌萍懇求說,我現在不幹那事了,也沒有去哪裏的理由,我會還你錢的,只是……
黃元昭突然笑出了聲,哎呀,好好做事多好,不然把孩子賣過去?昌萍蹙眉,強硬的說,不行!但黃元昭沒有搭理他,只是自顧自的說,嗯,該怎麽做呢這小崽子太小了,不好賣呀。
昌萍說,你讓孩子走,有拖累我跑不了,壽春池的人都很善良,也許他們不會把望京送到保育院。黃元昭露出滑稽的表情,開口笑說,唉!你們最好是善良。善良到把橫死的屍體偷偷藏進別人家,這樣接力下去,那小婊子只有一條命,要被殺幾次啊他招呼鐵錘說,喂,先把那個小崽子綁上,像丁婕這種人,沒把柄可拿不住。
這時,看了眼腕表時間的黃元昭把手裏的四齒鐵叉扔向出人群,然後拍拍雙手說,想不到還有意外收獲,這種時候應該要有點小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