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如碧拿出鏡子照看,臉色已經緩過來了,不再那麽蒼白,她又補了點妝,這才下車。
老房子沒有電梯,低矮的臺階,斑駁的扶手,陽光透過鋼鐵護欄弱弱地灑進來,将空氣裏的塵埃照得無處躲藏,顆粒分明地散落在段如碧周身。
她停在301門前,早上他發過信息給她,但她沒有回複。
這時,她撥通了電話,那頭只響了兩下便被接起:“喂,起床了?”
他的聲音像是裹着絲絨,柔軟又幹淨,帶着些許笑意。
段如碧忍不住笑了:“誰那麽懶呀,早起了。”
“在幹嘛?”
“你猜。”
只隔一道門,她仿佛能看到他在那一頭一邊對着電腦打字,一邊用肩膀和耳朵夾着手機跟她說話。
袁召故作深沉地遲疑了會,說:“我怎麽覺得你還賴在床上,只不過醒着跟我說話。”
“如果你猜錯了怎麽辦?”
“不可能,你這麽愛睡懶覺,不會錯。”他倒是自信得很。
段如碧撇撇嘴:“如果錯了,罰你給我,做,午,飯!”
袁召啧啧稱奇:“都幾點了,還沒吃午飯,你敢說沒賴床!如果我錯了,我同學會也不去了,立刻飛到你面前,給你,做,午,飯!”
“哈!”段如碧得意了,如果有小尾巴,肯定翹上天去了,“不用你飛來,我幫你省點力氣,開門吧。”
袁召怔了下:“你來了?”
“快點。”
她立刻聽到門那頭快步而來的聲音,不一會,裏頭的一道門開了,隔着老式的保安門,她看到袁召又驚又喜的表情。
袁召立刻将外頭一道門也開了鎖,笑道:“段大小姐光臨,好歹通知我一聲。”
段如碧故意把腦袋湊近,挑眉:“怎麽,我就愛突然襲擊,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
袁召略顯尴尬地推了推眼鏡,說:“有點亂,前段時間實在太忙,還沒來得及收拾。”
稀奇了,她可是見識過他的寝室,書架上的書是分門別類的,桌面上的物品是整齊歸類的,就連床鋪也是軍訓标準。
袁召退後一步:“快進來吧。”
段如碧在門口換了鞋,屋子裏一目了然,上回來的時候滿心雜念,沒能好好參觀。房間不大,看得出格局被調整過,客廳和廚房是敞開式空間,沙發對面沒有電視,整面牆做成了書架。卧室的門半開着,只看到一張床,也是收拾妥當。所有的一切一如袁召的個性,家具統一是木頭材質原色調,布置得很幹練,沒有多餘的雜物。
他繞到她面前,彎腰将沙發上的幾本書收好,又将茶幾上的電腦挪開。
段如碧探頭探腦了半天:“沒見到哪裏亂啊?”
袁召笑了笑:“好幾天沒打掃了。”
“……”
她不記得他是處女座的,怎麽潔癖成這樣。
段如碧突然反應過來:“你剛才說同學會?”
“哦,對,我給你發信息了,沒看到?”
她一早上吃了那麽大兩顆悶雷,哪有精力仔細看信息。段如碧拿出手機翻出微信,果然,袁召給她發了兩條信息,說是中午要跟大學室友吃個飯。
“我以為你還沒起床。”袁召走進卧室換了身衣服,一邊系着襯衣扣,一邊說,“一起去吧?”
“胖子他們?”
“嗯,老大一直在,平時也經常聯系,二胖回來過年,他也在it混,所以有時候也會在工作場合碰上,老三之前一直在美國,最近回來了。”
段如碧以前和他們寝室其他三位大神關系很不錯,經常一起夜宵。這三人,除了二胖和袁召畢業後幹老本行,老大是去了建築公司,老三後來轉專業學起了哲學。
段如碧半晌沒出聲,袁召穿上外套,從鏡子裏看到她發呆的臉,不由停下手中的動作:“怎麽了?”
段如碧笑笑:“沒什麽,走吧。”
袁召走到她身邊,拉過她的手,皺眉:“手這麽涼,今天氣溫很低,”他打量她這一身,“還穿裙子,小心老了關節痛。”
段如碧差點翻白眼:“你也太古板了。”
袁召帶她出門,邊鎖門邊說:“嗯,我就是很古板的,認定的道理就不會變,”他回過頭,頗有點輕描淡寫的樣子,“認定的人和事也是如此。”
段如碧嘴角露出的笑早已出賣她:“嗯,不錯,這種個性我喜歡。”
“你開車來的?”
“對,餐廳遠嗎?”
“不遠,開你的車吧,一會我送你回去,省得再回來取車。”
這家餐廳是二胖訂的,據袁召說,他已經胖出新境界了,所以在吃貨的路上也就不回頭了。
段如碧查着網上的評論,感嘆:“哦,這家創意餐廳據說很火,他能訂到位子?”
“若不是他太愛it行業,他一定會是個餐廳好老板。”
袁召開車很穩,不似段如碧喜歡一腳剎車一腳油門,很像他的個性,不顯山露水,段如碧腦中揮不去梁見空的話語,在袁召不動聲色的外表下究竟有什麽秘密?
袁召早就發現她若有所思的目光,故意壓低聲線,魅惑道:“覺得我帥嗎?”
“啊?”段如碧剛還思考得有點沉重,立即傻眼。
“你一直盯着我。”
段大小姐扶額:“沒想到你也這麽自戀。”
袁召挑眉:“不是嗎,我好歹是校草。”
“我記得是李思那小子吧。”
袁召一聽李思的名字,故意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神情,問道:“那些姑娘怎麽會覺得李思帥,你說呢,我帥還是他帥?”
難得見他作出小氣的模樣,段如碧忍不住伸手戳他的臉頰:“我的眼光當然是最好的啦,還用說嗎。”
袁召聽了大為滿意,眼裏全是笑意,悠閑地說:“嗯,我要把這話記下來,哪天他再來找茬,就丢給他,氣死他。”
段如碧被他這麽一打岔,心情也好了點。
他們到達餐廳的時候,二胖已經打來好幾個電話,袁召接起就說:“來了,到門口了,你們都點好了?沒問題啊,對了,今天我還帶了個人來。”
對方似乎相當好奇,一個勁地追問,袁召打着馬虎眼:“反正一會就知道了。”
幾個人倒也沒特地定包廂,上到二樓的時候,老遠就看到二胖伸長了脖子朝樓梯口張望。
段如碧突然定在原地,拉了拉袁召的手:“你跟他們說過我們的事嗎?”
“還沒來得及。”
“哦。”
段如碧其實心裏有些別扭,當初她認為袁召是在欺騙她感情,發了狠獨自離開,自然也沒跟這幫兄弟打招呼,他們都是和袁召關系很好的兄弟,不知這麽多年過去了,她再次出現,這些人會是什麽反應。
“別擔心,反正遲早也要讓他們知道。”袁召倒是一臉淡定,牽着她的手走到那一桌人面前。
二胖第一個站起來,紅光滿面的圓臉因為八卦越發光亮:“哇哦,沒想到今天吃這麽一頓,還吃出猛料了!袁少,不厚道啊,獨守空房這麽多年,終于名草有主,怎麽到現在才帶出來給我們認識啊。”
石老三比二胖好一點,但也沒好多少,推了推眼鏡,不停地往袁召身後看:“我就說,突然說帶個人來,肯定有問題。飄蕩這麽多年,終于定下來了,袁大少。”
只有老大看不下去了,這兩位一位好歹是大學副教授,一位是it精英,還人稱小胖神,現在這副模樣,真是丢人。
老大坐在位子上,老神在在地給自家兄弟,哦,還有新弟媳斟上一杯茶,這才說:“你們夠了,要是把人吓跑了,看袁少怎麽收拾你們。”
“哈哈,”二胖摸了摸圓肚子,說,“我這不是高興麽,我們袁少空窗多少年了,想當年多少女生前仆後繼的,他都沒動心,我以為他這輩子就打光棍了。”
段如碧心中升起異樣,外人看來袁召所處的萬花叢,其實都是表面,原來他都沒有動心。她偷偷看袁召的側臉,他唇角始終帶着淺笑,段如碧咬咬唇,心跳漏了幾拍。
“袁少,把女朋友護得那麽緊幹嘛。”
袁召笑了笑,側過身:“他們都等不及了。”
二胖把脖子伸得老長,猛地見到一位大美女似是從天而降出現,先是眼前一暈,緊接着
這大美女砸得他脖子差點斷了。
段如碧上前一步,環視一周,沖這幾位熟人點頭:“又見面了。”
老大直接噴茶。
老三這位哲學教授,不愧讀了那麽多書,面上紋絲不動,暗地裏忍不住爆粗,靠,什麽鬼啊!
段如碧暗暗撇嘴,這三位兄弟好像相當不待見她。她給袁召使了個眼色,袁召一副他早料到的表情,替段如碧拉開椅子:“坐,餓了吧。”
老大徐厲抹了抹嘴,打量起袁召和段如碧,眼神裏一股子深思味。
二胖章笑風是個急性子,一手指着段如碧,哆嗦哆嗦,急得半天說不出話來。
袁召徐徐遞上一杯茶,道:“二胖,你喝點茶,別犯哮喘。”
老三已經緩過神來,神色卻不大友善:“我沒聽說你們重新勾搭上啊,好馬不吃回頭草啊,怎麽回事?”
勾搭?段如碧眉頭一跳,飛快地擡眼。
袁召不動聲色地按了按她的手,然後端起茶杯,起身環視一周:“兄弟們,對不住,沒有刻意隐瞞的意思,确實也就是最近的事,本想着找個合适的時間帶她出來跟大家聚聚,今天正巧是個時機,所以沒打招呼就來了。我自罰一杯。”
“等等,別上來就自罰。”老大薛無凡發話了,“沒那麽容易蒙混過關。”
“我錯了,再罰一杯。”
“都說別自罰了,錯的人又不是你。”
段如碧總算聽出點味道,這是沖她來的。
袁召苦笑:“老大,好好,我坦白,你家兒子都滿月了,我這不是也加加油,趕趕進度嗎?”
石老三幽幽地說:“趕進度也得看對象啊。沒想到萬千少女心目中的袁少颠來倒去死在一個女人手裏。”
段如碧越聽越不是味道,怎麽每個人說話都恨不得嗆死她似的。起初她還帶着開玩笑的心情,以為這只不過是大家好久不見,互相嘲諷幾句,熱熱場,可現在段如碧不得不嚴肅起來,他們顯然話裏有話。
仔細想想,她當年是有不對之處,但袁召也不是沒有責任,所以她一直覺得他們之間互不相欠,可怎麽聽起來好像是她犯了十惡不赦的大錯?
“段如碧,你這回不是耍我們袁少玩吧?”二胖總算捋順了舌頭,張口就說出這麽句話。
袁召不由一怔:“二胖,你還沒喝酒吧,怎麽就說起了胡話。”
二胖這話如此直白,立刻證實了段如碧隐隐的猜測,他們這幫兄弟正虎視眈眈替袁召出頭呢!
段如碧嘴角還挂着笑,但已不如開始時那樣自然。袁召按着她的手慢慢變為握住她的手,靠近她低聲道:“別在意,他們在打趣我呢。”
段如碧不想讓袁召為難,可這口冤氣又咽不下,只好暫時不做聲。
她這麽一不做聲,在另外三人眼裏卻是另一種意思,好像犯了錯的人不敢認錯。
石老三看出袁召的維護之意,涼涼地挑着老醋花生,慢條斯理地說:“不管過去怎樣,既然你們複合了,就好好交往吧。搞得天翻地覆的,一次就夠了。”
天翻地覆?
段如碧越來越聽不懂了,難道她走了之後還有什麽她不知道的事嗎?
“上酒!要罰就來真的。”薛無凡招呼來三瓶紅酒,給袁召滿上,“今天不許推脫,你自己說的,罰。”
袁召無奈地搖頭,誰讓這是他自己挖的坑呢,跳吧。
好在這段唇槍舌劍之後,再無刀光劍影,男人不像女人,不會絮絮叨叨沒完沒了,掀了這篇,就進入好兄弟把酒言歡階段。
最多在段如碧替袁召擋酒的時候,石一這個文人酸上兩句:“這就開始心疼了,兄弟們,趕緊的,讓段大小姐多心疼心疼,把當初的都補回來。”
大中午的,不是為了客戶,袁召金剛不敗之身愣是被幾個兄弟灌得滿臉通紅。
段如碧想替他喝,被他攔下了:“我沒關系,喝得高興。只不過,估計得是你送我回去了。”
袁召終于架不住攻勢:“我去下洗手間。”
“我也需要去一下。”
二胖勾着袁召的脖子,老大也起身跟上,三個男人走着飄然路線直奔wc。
段如碧很久沒見到這麽開懷的袁召,望着他的背影不由微笑。
“如果是以前,你剛才一定拍桌子跟我們對罵了。”
石一的聲音保持着一絲清醒,段如碧回過頭,見他摘了眼鏡,正揉着眉心。
段如碧撐着腮幫子,給袁召盛了碗湯:“我想啊,但袁召跟你們是兄弟,你們對他很重要,那麽對我也很重要。”
“是啊,我們是兄弟,正因為是兄弟,才不得不問你一句,當年你舍得抛下他走,現在為何要回到他身邊?”石一特意挑了沒人的時候,單刀直入,“你可知,你走之後,他整個人都崩潰了,從那以後,我就沒見他真正笑過。”
段如碧掩不住的錯愕:“你說什麽?可是我聽說他照樣正常上課……”
“不是所有人的崩潰都是歇斯底裏的。”石一冷冷打斷他:“當時你單方面分手,恰好他父親獄中自盡,所有人都認為你嫌棄他的家世,迫不及待地要跟他一刀兩斷,撇清關系。”
段如碧怔怔地看着石一,石一的話跟她之前從朱珠那裏聽到的完全不一樣。
因為不可抑制的激動,段如碧握着茶杯的手不由收緊,眼神漸漸結霜:“誰說的?”
“你随便問問,誰不是這麽說的。你走得真是幹淨利落,什麽都沒留下。”石一反倒笑了,“你氣什麽,難道不是嗎?”
難怪袁召曾經一遍遍的問,他是不是真的讓她如此難堪,可當時段如碧理解的卻是另一層意思:他的女人緣令她難堪,他的攀附權勢令她不齒。她萬萬沒想到,他所指的竟是如此,他以為她以他為恥,怕被牽連,遠走他鄉,不惜将他抛在身後。可恨她還一遍遍的回答他,她後悔認識他,恨不得從沒認識他,甚至那麽多次在同事、朋友面前令他下不了臺面,他從不會反駁,把所有情緒層層壓下,除了微笑還是微笑。
段如碧胸口發冷,她不敢想象袁召微笑之下是什麽感受,她當初以為他是心虛,現在看來,他只不過是不想令她難堪。而他對她提出複合又是下了多大的決心?
他是真的,真的,很喜歡她啊。
她低沉道:“袁召也是這麽認為的?”
“不只。”
段如碧的肺快要氣炸了:“還有什麽?”
石一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你不知道?”
“不要拖拖拉拉,有話就說。”
石一沉默了會,看段如碧的神色不像撒謊,難道她真的不知道?
“你父親做的好事,你回去問問他吧。”石一神情冷峻得令人發憷。
又是父親?段如碧呆了呆,還想追問,袁召正往這邊走回來。
袁召坐下來,臉上還帶着點水珠,想必剛才吐過,洗了臉。
“差不多了,我看二胖已經不行了,老大正架着他呢。”
“嗯,我去看看。”石一點點頭,臨走前意味深長地看了段如碧一眼。
袁召的視線在他們倆人身上打了個來回,低頭喝湯,問道:“剛才你們聊了什麽?”
段如碧上午剛一通驚濤駭浪,現在又來了一波電閃雷鳴,心中百轉千回,起伏不定。石一那句,你可知,你走之後,他整個人都崩潰了。從那以後,我就沒見他真正笑過,這話像是一條絲線,緊緊纏繞在她心上,一圈一圈,勒得她生疼,不僅疼,還帶着酸楚,每呼吸一次都牽扯出一陣酸楚。
然而目前事情都指向她父親,在沒搞清楚情況前,段如碧硬生生調整好情緒,裝作沒事似的,說:“沒什麽。”
這還叫沒事?段大小姐真是太不會掩飾情緒了。
袁召擡手拂過她的臉頰,攬過她的肩膀,眼底盡是溫柔,說:“老三是個刀子嘴,喝酒後更是随心所欲,不論他說什麽都不用在意,聽話。”
段如碧以為這麽多年來,自己雖不算鐵石心腸,但也是看透炎涼,不會輕易感情泛濫。可他的桃花眼沾着酒意,泛着點水光,就這麽笑盈盈地看着她,直看得她心底的雜亂都被撫平,心軟得一塌糊塗,好像之前所有的震驚、氣憤、委屈都沉溺在這片柔軟之中。
段如碧不由自主地替他擦了擦臉頰邊的水珠:“我送你回去吧。”
“碧碧。”
“嗯?”
他貼近她的耳側,溫熱的氣息輕輕噴灑在她的肌膚上:“我很高興,高興得有點頭暈了。”
他真的醉了,他醉酒的次數不多,但每次都會像孩子似的黏着她,若在平時肯定不會這樣大膽。
二胖幾個也廢得差不多了,他們在餐廳門口告別,臨走前二胖還在那含混地嚷嚷要段如碧好好待袁召,袁召沖他做出噤聲的手勢,拉着段如碧走了。
“本想吃完飯,再跟你去看個電影什麽的。”袁召閉着眼,頭靠座椅,有些遺憾地說,“沒想到他們這麽狠,真是好兄弟啊。”
“算了,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再聚一次。”
“你以前可沒那麽好說話。”
“有嗎?”
袁召支着頭,回憶道:“我記得有一次你帶着溫絨跟他們拼酒,把二胖欺負得哭着找娘,老大也吐了兩天才緩過來,所以今天他們才不敢找你喝,實在是教訓太慘烈,只有全沖着我來了。”
倒是有這麽個故事,段如碧得意地笑了:“下次他們再敢灌你,看我不教訓得他們爹媽都不認識。”
回到家後,袁召倒在床上,有些痛苦地按着太陽穴:“真是不如讀書的時候,喝這麽點就不行了。”
“睡會吧。”
她記得他每次醉酒後,都需要睡上一大覺。
“你呢?”袁召側着身躺着,一只手拉着她,仰頭望着她,“要回去了嗎?”
段如碧在床邊坐下:“你想我留下?”
他只是笑,将她的手拉至唇邊,輕輕啄了下。
段如碧的臉刷地紅了,這個吻像是吻在她心上,又酥又麻,将身上的毛孔都炸開了。
她那少得可憐的少女心大萌發,害羞不已,俯下身,替他摘了眼鏡,輕聲說:“睡吧。”
袁召順勢閉上眼,長睫毛輕輕阖上,似還有輕微的顫動。
許久,段如碧都以為他已經睡着了,他忽然輕輕啓唇:“我從來沒有怪過你,只要你回來就好。”
他說完這句話後,似乎立刻進入了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