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如碧剛到家,屁股還沒落座,門鈴就響了。
她起初以為是袁召,但想想以他的個性應當不會如此糾纏不清。等到來人站定在她面前時,她很利索地翻了個白眼。
“你今晚幹什麽去了?”
“沒幹嘛。”
段如碧給老娘讓道,不覺後面還冒出一個人,李思跟着進門。
李思搶在段如碧發火前澄清:“我勸過伯母了。”
“你別對小思生氣,他攔着我,不讓我過來,我非要來看看,果然被我看到了。”
段如碧無所謂地往沙發上一靠,擡頭:“看到什麽了。”
段老媽氣不打一處出:“你說我看到什麽,你怎麽還跟那個人有糾葛。”
段如碧裝模作樣打開電視,敷衍道:“沒有。”
段老媽搶過遙控器:“別以為你媽老眼昏花,我還沒老到那份上。”
“我跟誰見面是我的自由。”段如碧又開始玩手機。
段老媽氣急:“你就為了這麽個負心漢,讓我跟你爸多尴尬,知道嗎?”
“是我甩了他!”段如碧忍不住吼道。
“反正真相是怎樣,我們都清楚。”段老媽吼回去,“他又想幹嘛,求複合?”
段如碧一怔,段老媽何等火眼金睛,立馬覺察出不對:“他真的要複合?”
一直在旁觀戰的李思此時也不由神色微變。
段如碧矢口否認:“沒有的事。”
段老媽急了,抓着段如碧不放:“我可告訴你,這種男人你嫁給他,後悔到死,死都不能瞑目。”
段如碧本來就被袁召搞得心亂如麻,這會脾氣也倔上來了:“我哪裏要跟他複合了,你說完沒,說完回去。”
“你看看,我說她幾句都不行。”段老媽指着段如碧,回頭跟李思抱怨,“想當初是誰哭得死去活來的。”
段如碧臉色一拉,扭頭快步進屋,鎖門。
段老媽又在外面唠叨了半天,見段如碧完全不理會,只好走了,世界清靜了片刻,然後響起一陣不疾不徐的敲門聲。
“能談談嗎?”李思還在外面。
知道遷怒于人不好,段如碧耐下性子打開門:“談什麽?”
李思斟酌道:“這麽多年了,有些事,我們都是要面對的。”
段如碧靠在牆上:“你什麽意思,直接說。”
李思靜靜打量這個姑娘,眉宇間透着股冷凝,氣勢又是那麽火熱,介于姑娘和女人之間,散發着令人難以抗拒的魅力。和他們第一次見面已過去7年,7年間發生了很多,又好像什麽都沒發生,他們的關系原地打轉,他進一步,她退一步,她的心房那麽堅硬又那麽脆弱,對他堅硬,對他脆弱。
“你答應他了嗎?”
段如碧不響。
她的沉默如同一杯冷水,澆在他心上。
他扶了扶眼鏡,輕笑道:“你竟然會猶豫,那就表示,你心裏還有他,我沒想到,袁召這麽厲害,能把段如碧耍得團團轉。”
段如碧張了張口,卻是無法反駁,她也不得不嘲笑自己,若是已經心靜如水,對那個人毫無眷戀,如今又怎會心煩意亂,不知是悲是喜。
李思猛然掰住她的肩膀:“看着我,信我一次,跟我在一起,我能讓你忘了他。”
她知道李思這次是認真的,因為他的手很涼,他在緊張。
可段如碧還是下意識移開視線,目光落在木地板上,理智與感情瘋狂交戰,一瞬間她的眼神變了又變。
“讓我想想。”段如碧輕輕掙脫開。
“你會認真考慮對嗎?”李思追問道。
段如碧閉上眼,點點頭。
“好。”
李思走後,段如碧有些機械式地洗完澡,捧着電腦發呆,她終于意識到,她已經不能再回避這件事了。李思一直在逼她面對,她家裏人也不讓她逃離,現在,袁召也加入進來。
她不懂事情為什麽會演變成現在這樣,她一直以為未來她會認識一個新的男人,她可能不會愛他,但一定會喜歡他,淡淡地交往,暖暖地結婚,然後一生無波無瀾。但這個男人絕對不會是袁召,也不會是李思。
一個她用情太深,早已元氣大傷,一個她從無感覺,不知如何是好。
她可以斷然将兩個都拒絕,然而,當袁召的微涼的面龐,寂寞的背影,她就無法思考。
不知怎的,段如碧忽然想到一個人,這個人莫名出現,神級詭秘,說話奇怪,找他談談或許能開懷些。
段如碧登上“天際幻象”,也不管彈出來的各種信息,直奔師傅大人最喜歡呆的秘密基地,雖然只是抱有一絲僥幸,但他真的在那裏。
他就坐在石頭上,迎風遠望,他好像是這個世界唯一靜止的存在,被一層濃濃的傷愁包裹着,段如碧竟有些不敢靠近他。
【為什麽不過來?】還是他先發來問話。
“爆我頭”走過去坐下【我看你想一個人呆着。】
【最近還好?】“如我所願也”不答反問。
【嗯……也不是。】“爆我頭”發過一個憂郁的表情。
【你也會憂郁?】
【為什麽我不會?】
這口氣好像他很了解她似的。
【那你憂郁什麽?】
【有點複雜。】
【說來聽聽。】
段如碧理了理思路,打下一串字【前任找我複合,我不知道要不要答應。】
“如我所願也”沉默了一陣才回複【為什麽不知道?你不喜歡他了?】
【我讨厭他。】
【……】
【但只有和他在一起的時候,我才覺得生命是鮮活的。】
打出這行字的瞬間,段如碧自己也呆住了。
是了,可能她心如死灰之時只想着下半輩子找個合适的人平靜度日,可是她一直找不到這個人,甚至無法去尋找,只因為她無法想象和另一個人擁抱接吻。但和袁召再次相遇以後,不知不覺中她的生命重新對愛情産生了渴求,對幸福擁有了渴望,往往在午夜夢回時這種感覺最強烈。她不想自欺欺人,哪怕嘴上否認,心裏還是察覺到不論愛恨,他都是她心中最重要的人之一。為什麽每一次見到他,她都如此生氣,跟他頂嘴,作對,仇視,倘若真的放下,她應當能心平氣和地跟他共進晚餐,互相慰問,坦然微笑。但她做不到,從來做不到,只要想到這個人就意難平。
還是不甘心嗎?
即使是不甘心,也只是因為想要他的喜歡。
【既然如此,為何不能在一起。】
【我不能再失敗了,更不能在一個人身上失敗兩次,我的自尊不允許我這麽做。】
【我不這麽認為。感情裏沒有輸贏,既和自尊無關,也和軟弱無關,只有喜歡與不喜歡。如果我喜歡,不論失敗幾次,我都會去争取。人生苦短,錯過了,就沒了。想到那個人會和別人結婚生子,你能容忍嗎,如果不能,就讓自己成為這個人吧。】
【你真的會這麽做?】
【我一直這麽做。】
和“如我所願也”相比,段如碧自慚形愧【我很自私對吧。】
【我相信這是因為你的感情很真,不真實的感情才會無所謂一切。】
段如碧久久盯着這句話,一個外人能夠洞察到她心底最隐蔽的地方,或許她的感情并不如她所以為的隐藏得那麽好。
如果袁召是她無法開始新旅程的原因,那麽她必須确認一下,他是否真的是她命中注定的人。
仿佛一瞬間,段如碧豁然開朗。如果生命本來就是沉重的,如果愛情本來就是痛苦的,如果幸福本來就是艱難的,她也沒必要再猶豫了。是禍是福,反正已經傷透一次,再來一次,也不過爾爾了。
只不過,她剛拒絕掉人家,這下要找個神馬借口,把這事搞定呢?
正當段姑娘愁苦之時,溫家小絨的好事傳來啦。
當溫絨把喜帖遞到段如碧跟前時,段如碧仔仔細細,裏裏外外看了三遍才确認,這是真的。
“你答應了?”
“嗯哼。”溫絨笑得一臉幸福。
段如碧到吸一口氣,還是無法理解:“……你怎麽就要嫁了?有什麽內幕告訴我!”
“嘿嘿,這是我跟他的秘密。”正當段如碧就要臭臉時,溫絨立即笑眯眯地挽住她,“你可得當我的伴娘。”
看着這樣的溫絨,她還能說什麽呢,段如碧拍胸脯保證:“沒問題。”
溫絨有些苦惱地說:“不過伴郎方面比較麻煩,林隽的年紀擺在那裏,跟他要好的朋友早就結婚生子了,不過彭銳說他有推薦人選,晚上一起吃飯認識一下?”
“好呀。”段如碧一口應下。
和林隽約的地點就在他自家酒店餐廳,溫絨打算在這裏舉行婚禮,想讓段如碧參謀參謀。兩人到的時候林隽已到,彭銳還沒到。
林隽還是老樣子,大叔骨灰級帥氣,見面第一句便是:“我說過,有志者事竟成。”
段如碧也不示弱:“我家絨絨就是善良,為民除害,收了你。”
雖然還是嘴不饒人,喜歡跟段如碧擡杠,也喜歡逗溫絨,但林隽對溫絨的好毋庸置疑。
“你認識彭銳一會帶來的人嗎?”溫絨很好奇。
林隽搖頭:“說是認識,但又保密,他最喜歡玩這種游戲。”
正說着,彭銳出現在他們視野裏。最先看到他們的是溫絨,然後段如碧清楚地聽到她倒抽了一口冷氣,緊接着迅速抓住她的胳膊,不安地看着她,表情那叫個糾結。
“怎麽了?”
段如碧一頭霧水,立即朝前看去,當下愣住。
袁召脫去外套,在她對面從容坐下,坐定後碰上她的視線,微微一笑,恰若蓮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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