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慌。”何掌櫃輕喝一聲。
越是這種情況,越不能自亂陣腳。
以前做酒樓營生的時候,從沒有官兵上門。現在點心鋪子才不到半年,官兵就來搜店了,這是為何?
緊接着,幾個氣勢洶洶的官兵進了鋪子,為首的人冷眼掃過大堂諸人。
“誰是這裏的東家?”
“我是。”薛巧兒走上前,神色不卑不亢,“不知幾位官爺前來所為何事?”
幾位官差眼裏閃過驚豔之色。不過,要想同這小娘子做點什麽,還是得把任務完成了才行。
何掌櫃将一個寶藍色的軟袋子躬身遞上,裏面裝的是用來打點的碎銀子。
“幾位官爺,一點心意,請笑納。”
為首的官差一把拽了過去,拿到手上掂了掂。
他将寶藍色袋子放進了懷中。
“前些日子官銀被盜,我們查到線索,指向的就是你們鋪子。”
“差爺,我們本本分分做生意,可沒做半點逾矩之事啊!”何掌櫃連忙道。
“做不做可由不得你們空口白話,兄弟們,給我搜。”
幾位官差四散開來,到各個邊邊角角開始粗魯地翻找。
桌子椅子被踹翻了,大堂裏的幾位食客吓得跑了出去。
大堂尋找無果,官差又沖到了後院。
為首的官差使了個顏色,另一位官差往後院的大樹旁走去。
他用長棍把樹下的積葉揮散開,蹲下身左摸摸右探探,慢慢地變了臉色。
“怎麽了?找到了沒?”為首的官差見遲遲沒有動靜,走了過來,一臉不耐。
磨磨唧唧跟個娘們樣的,快些找到回去好交差啊!
“老大,這裏好像沒放官銀。”蹲在樹旁的官差臉露難色,他翻了個遍,都沒找到。
“一邊去。”為首的官差不耐煩地将蹲在樹旁的官差一把推開。
薛巧兒在後院門口瞧着他們的動靜,冷不丁冒出一句,“不知官爺可有找到?”
“催什麽催,別耽誤辦公務。”為首的官差罵罵咧咧,這個時候他可沒有什麽憐香惜玉之心。
因為,他尋了半天也沒有找到,這跟他們上峰說的對不上啊。
說好的大樹底下呢?!莫非是在鋪子的其他地方?
幾位官差又裏裏外外找了三遍,連廚房旮旯角都找了,還是沒有找到官銀。
約莫半個時辰之後,幾位官差灰頭土臉地走了。走之前,還氣急敗壞地把櫃子上的綠植用棍子捅到了地上,瞬間碎了一地。
“雲梢,那個人交給你主子處理,官銀也一并給他。”
官差離開後,薛巧兒吩咐道。
原來,有人潛入後院,在樹上屏息以待,除了雲梢之外,沒人注意到他。他等鋪子打烊人走光了才下來,剛把官銀放到大樹底下,就毫無防備地被雲梢逮住了。
“好。”
鋪子像被人洗劫了一樣,地上橫七豎八的桌子椅子,還有破散不堪的綠植。
這要麽是沖她來的要麽是沖鋪子來的,明顯前者可能性更大,思前想後,薛巧兒心中隐隐有了猜測。
黎霄漢來到約定的茶室。
茶室雲霧氤氲,俞沛霖已經到了。
“俞将軍,好久不見,別來無恙啊。”
“黎指揮,彼此彼此。”
兩人曾同在崇安學院讀過書,也算是有同窗之誼。
黎霄漢在俞沛霖對面坐下。“俞兄,今日怎麽有空請我喝茶?”
“當然是恭賀黎兄高升了。”
一個月前,黎霄漢擢升為西城兵馬司指揮。
“不值一提,不值一提,俞兄真是笑話我了。”黎霄漢擺擺手,他還只是個六品官。
空氣中缭繞着好聞的茗香,春雨潤澤的青青嫩芽,是一年中品質最好的春茶。
“陳度,把東西拿來。”俞沛霖朝門外吩咐道。
黎霄漢看到桌子上放的盒子,眼神變了三變,然後笑道,“我那幾個蠢下屬沒找到,原來是被你的人截了胡了。”
“黎兄,措辭不準确,不是截胡,而是發現。酒樓裏面有我的人。”
“什麽意思?”
“實不相瞞,這個鋪子曾是俞家二十多年的産業,雖然去年易了主,但是鋪子仍有我的人。”
“原來某是碰了俞兄的地盤,失敬失敬。”
“我就是跟你交個心。黎兄是個聰明人,我小小地奉勸一句,不要把手裏的權柄用在這種事情上,免得權柄變成把柄。”
“我知道了。”
“你的人等下會全須全尾地回去。在外面行事,還是培養些得力的人才好。”
這話差點沒把黎霄漢噎住。這是嫌棄他的人不行?
“俞兄說的是。”黎霄漢面上十分贊成。
回去的路上,黎霄漢想着剛剛茶室裏俞沛霖說過的話,他當時看到俞沛霖說“免得權柄變成把柄”時眼底的輕蔑。
黎霄漢文不成武不就,能當上這個指揮靠的是他姨父的關系,他姨父是禮部尚書蔣陸。
前幾日,他表哥蔣志勤約他喝酒,一頓飯胡吃海喝下來,反正就是相互吹捧,然後就把蔣志勤說的事給應下了,也算是賣個好吧。
黎霄漢覺得自己犯糊塗了,也不打聽打聽清楚,差點把俞沛霖得罪了,他可得罪不起。雖說俞沛霖雙腿有疾,黎霄漢篤定他遲早會有站起來的一天。
俞沛霖有一點沒說錯,他應該算是個聰明人。
拾月點心鋪經過這場動靜之後,生意眼見着變差了,沒辦法,平頭百姓都是怕兇官的,還有人暗地說這點心鋪做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事。
鋪子重新置辦了新的桌椅。可憐原來那些桌椅,已經歷經了一二十年光陰,都是用上好的木料做的,不說別人,何掌櫃看着它們都有感情了。
平日忙碌的侍應們閑了下來,有幾個在後院打花葉牌。
“何叔,就讓他們玩玩吧,難得清閑。”何掌櫃想去說道說道幾個小夥子,薛巧兒攔住了他。
何掌櫃動了動嘴唇,把想說的話咽了下去,轉而輕輕嘆口氣。
莊子上的徐管事過來送貨,他坐在一旁喝茶歇腳,任由薛巧兒帶着幾個侍應挑揀食材。
搬完食材之後,徐管事起身走到擔子旁,看了一眼詫異道:“薛姑娘,怎麽今日只拿了這麽些食材?”
徐管事問出口之後反應過來,朝大堂內看去,見坐着寥寥幾個人,還包括雲梢在內。
“生意怎麽清淡了?”徐管事問出口之後想打自己一嘴巴,這問的是什麽問題!
“這幾日是客人比較少。勞煩徐管事把剩下的食材再運送回去了。”
“不礙事,這些可以拖到集鎮上去賣。做生意總有旺季淡季,薛姑娘不要為此憂心。要不要去莊子上逛逛,這些時日花都開了,景致不錯。”
“好。”
這一次,薛巧兒她們賃了一輛馬車去莊子。雲梢駕車,薛巧兒和小竹坐在車內。
本來要請個車夫,結果雲梢說那車夫瘦胳膊瘦腿,駕車還沒她穩當,因此車夫還沒正式上崗,就被“罷免”了。
一路鳥語花香,越往郊外走,視野變得開闊,景色愈加怡人。
此情此景令人心情暢快,駕車的雲梢嘴角都不自覺帶了笑。
小竹還唱起了歌。
……
雲梢突然小聲說道“不好”,車廂內薛巧兒小竹正準備問什麽“不好”,只聽外面響起了男子聲音:
“小娘子興致好高啊,要不要再唱個小曲兒給哥哥們聽啊?”
緊接着,一群男子的哄笑聲響起,還夾帶着粗魯的笑罵聲。
薛巧兒心中警鈴大作。小竹的眼神也變得警惕緊張起來。
“車內的小娘子就別害羞了,快些下來,可別讓哥哥去抱你下來啊!”
“帶好帷帽,我們下去。”
薛巧兒和小竹下了馬車。
“哎呀,小娘子們還害羞了,讓哥哥看看真容啊!”
七八個男子有的一臉橫肉,有的遮了半只眼睛,有的……額,就是普通人長相,但是表情都如出一轍——一臉不懷好意的笑。
□□裸的眼神如同看囚籠裏的獵物。
雲梢今日為了方便駕馬車,頭發高高紮起,環成一圈罩上鬥笠,身穿一身藏青色的勁裝。
待她下了馬車,幾名男子才發現她是女子,更是笑得涎皮。駕車的都長得如此順眼,戴帷帽的肯定更好看。
男子們不自覺心裏癢癢,向薛巧兒她們靠近。
雲梢不着痕跡地将薛巧兒擋在身後,“你們要幹什麽?”
為首的男子像是聽到笑話般,“自然是把你們劫了去,給我們暖床作伴咯!”
雲梢挑頭看向薛巧兒。
“薛姑娘,你去馬車上待着,小竹你怕不怕,不怕的話也來試試。”
小竹會意,“好。”
雲梢迅捷地從馬靴中抽出鴛鴦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