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有使用易容術,還是那個眼睛,還是那個鼻子,但我就是覺得她像是變了個人。”
在陳度看來,雲梢就是他的“兄弟”。兩人執行任務的時候,還曾擠在逼仄的角落頭挨頭睡了片刻,他還在雲梢面前換過衣服,種種這些,陳度從未覺得別扭。
雲梢不太像女子,她常年穿着夜行衣,執行任務的時候比他更狠,比他更不講情面。
而現在,雲梢略施薄粉,塗了眉黛,沒有穿那沉悶的夜行衣,陳度反而覺得不習慣了。
對,是不習慣!
俞沛霖思忖着陳度說的話,恍然明白了他說的意思,“行,我知道了。”
想必是薛巧兒設法讓雲梢做的改變。
俞沛霖拿着糕點去找俞析文,他将告訴她一個消息。他料想妹妹肯定很高興,這丫頭……
俞沛霖絕不承認自己波瀾不驚的心湖被人用醋攪得有點渾。
“真的嗎,大哥?!”俞析文果然欣悅不已。她拉起俞沛霖的袖子,興奮地問。
過幾日,俞沛霖會帶俞析文去找薛巧兒。
雖說妹妹願意和同齡人玩是好事兒,但這份好感來得太快,讓俞沛霖有些不是滋味。
俞沛霖點點頭,“那是當然,大哥什麽時候诓過你?”
俞析文笑意明快地放下了拉着她大哥袖子的手。
俞沛霖不動聲色地拂了拂袖口的皺褶。
朱絡每個月都會來給俞沛霖治病。
敷草藥、穴位針灸、拔罐放血……所有能想到的法子,朱絡都給俞沛霖用上了。
還會安排新“任務”給俞沛霖,比如上次是泡溫泉,這次是按摩。
“找個丫鬟給你按摩吧,你不會又要讓陳度來吧。”
站在門口的陳度聽到朱絡這話,覺得自己被嫌棄了。不過他不得不承認,朱絡說的也對,他這手拿過刀、打過人,按摩的話可能有點奇怪,他怕把握不好分寸。
但是,主子的身邊除了雲梢,都是他這樣五大三粗的漢子,雲梢現在去薛姑娘那裏了,那還有誰能幫主子按摩?
“讓初五來吧。”
聽了俞沛霖的話,陳度稍松口氣。初五比他還是要長得“柔和”一些。
“我最近聽聞了你的英勇事跡,正好想要問問你。”
說完了按摩的事,朱絡八卦心起了。
“有話直說。”俞沛霖不耐煩和他繞圈子。
“前些日子,我去了一趟潘家。我表弟的膝蓋骨挫傷,他支支吾吾也不說是咋回事兒,我就吓唬他說不說實話好不了,他就一股腦兒跟我說了。”
朱絡的表弟便是潘之裕,兩人的母親是親姐妹。
“嗬,看不出來,你還這般熱心快腸。”
不說風涼話朱絡絕對會“死”。
“怎麽,看到你那蠢貨表弟欺負人,我還不許拔刀相助?!”
“啧啧,我表弟那是什麽人?色字迷了心的人。你是不是也看人家是美人,才見義勇為的?”
“你想多了,我跟你表弟可不是一路人。”
朱絡撇起嘴巴,明顯不信,“俞大,我的直覺可是很準的。什麽時候我去瞧一瞧那個小娘子,看到底好不好看。”
俞沛霖見朱絡說得信誓旦旦的模樣,懶得再理會他。
“何叔,明日就有勞您看店了。”
“放心吧,薛姑娘。”
快到約定的時間,薛巧兒同掌櫃何湛說明了事由。
何湛爽快地應下,他早已放下心中芥蒂,任勞任怨地幫薛巧兒打理鋪子。
翌日,俞家的馬車一早來到了薛巧兒的宅子門口。
“上車吧,薛姑娘。”還是陳度駕車。
馬車裏坐着俞沛霖和俞析文,薛巧兒上去和俞析文坐在一邊。
“薛姐姐。”
“俞姑娘。”
“薛姐姐,你就像大哥一樣叫我阿文吧。”
“好。”薛巧兒欣然應下。
兩個姑娘有說有笑,這回輪到俞沛霖倚窗而坐了。
京郊的皇家馬場有數百年的歷史,在前朝建立,如今已經開了禁,也對權貴們開放。
薛巧兒曾在書中讀過這個皇家馬場的故事,私心裏,她很想來此地馳騁縱橫一番,沒想到真能如願。
她亦沒想到俞家兄妹會帶她來這裏,因為就俞沛霖目前的情況,他似乎……不屬于這裏。這至少能說明一點,俞沛霖對妹妹俞析文是格外疼愛的。
陳度為薛巧兒和俞析文挑了兩匹小棕馬。
“薛姑娘會騎馬?”看見薛巧兒親昵地順着馬頸的鬃毛,俞沛霖不禁問道。
“不會。”薛巧兒回答得幹脆利落。
俞沛霖一噎。
薛巧兒心底暗自發笑:我以前在鄉野騎過驢,彎弓打過山雀,可我不會告訴你。
“上了馬之後,用腰腹的力量,拉住缰繩,雙腿夾緊,這馬挺溫順的……別害怕。”
俞沛霖覺得有必要交代幾句。他是騎馬高手,還教過不少學生。最後一句“別害怕”他猶豫着還是補充了出來。
“嗯。”薛巧兒點頭,領了俞沛霖的好意。一聲“駕”出口,便如同脫弦之箭沖了出去。
俞沛霖有些愕然地看着那道身影越行越遠:這丫頭膽子真大!
算了,有陳度陪着,應該沒事。
芳草萋萋,碧蓮天涯。極目遠眺,天地遼闊,在這無邊的春色中追逐疾風,這酣暢淋漓的感覺比想象中的還要好。
另一頭,有不少衣着鮮麗的公子貴女們正騎馬競逐。
“阿婧,我們看誰先到那棵大樹。”
“好。”
蔣婧和蘇妙一前一後跑着馬,她們的距離越來越近,幾乎不分軒轾。
“阿婧,還是你快些。”蘇妙說着話,見蔣婧沒有回應,只是直直地看着前方。蘇妙順着蔣婧的目光看去,只見坐在輪椅上的俞沛霖一人獨自在歇腳棚旁。
“是俞将軍,阿婧,走,我們過去打個招呼。”
蘇妙知道好友的心思,遂主動說出口。
“俞将軍。”
“俞将軍。”
“蔣姑娘,蘇姑娘。”
“俞将軍今日帶妹妹出來玩。”蘇妙掃了一眼馬場,看到了俞析文的身影。
“正是。”
蘇妙又和俞沛霖閑聊了幾句,見蔣婧在旁邊愣着不說話,心中微嘆,想來好友必定無心騎馬了,蘇妙便順勢下了馬。
“賽馬也累了,我和阿婧也來歇息片刻。”
蔣婧後知後覺反應過來,也跟着蘇妙進了歇腳棚,就在俞沛霖不遠處坐下。
這時,俞析文、薛巧兒和陳度也過來了。
“俞姑娘。”
“阿文。”
蘇妙和蔣婧同俞析文打招呼。
俞析文同她們微笑着欠欠身。
蘇妙覺得薛巧兒眼熟,沉思片刻,然後拍手道,“我知道你,你是拾月點心鋪的東家。”
薛巧兒笑着同蘇妙點點頭。
蔣婧乍看到薛巧兒,以為她是俞家的親戚,沒想到她是點心鋪的東家,還真是一個美貌的女子。
薛巧兒很自然地坐在了俞沛霖旁邊的位子,打開一個赭色的食盒,用米漿紙包起白白胖胖的團子點心,遞到俞析文面前,俞析文美滋滋地吃了起來。
薛巧兒又将點心分給了蘇妙和蔣婧。蔣婧嘗了嘗點心,又看向薛巧兒,蔣婧臉上的笑意漸漸凝滞。
只見薛巧兒包起一個白胖團子,遞到了俞沛霖面前。俞沛霖看着面前圓滾滾的點心,似是有些猶疑,不過他最後還是緩緩伸手接過了。
薛巧兒瞧着俞沛霖的別扭勁兒,笑得眉眼彎彎,然後自顧自拿起一個團子吃了起來。
除了白胖團子,薛巧兒還帶了玫瑰團子、青團子、黃金團子……俞析文和蘇妙來者不拒,盡數品嘗,蔣婧擺手拒絕了。
“薛姑娘,點心真好吃。”蘇妙贊嘆,她又看看身旁,疑惑道,“阿婧,你不吃了?”
“你吃吧,我吃不下了。”蔣婧嘴角扯起一抹笑,笑意未及眼底。
俞沛霖面前總算不再出現圓胖團子了,這回是纖纖玉指捧着的竹筒。
“這是果茶,用曬幹的果皮沖泡的,俞将軍嘗嘗,清香解膩。”
俞沛霖接過,一口氣喝了下去。
蔣婧只覺眼前的場景很刺眼。她看見俞沛霖對薛巧兒說了什麽,薛巧兒笑得眉眼彎彎,又給他倒了一杯果茶。
蔣婧拿着竹筒的手握得更緊,這個狐媚女子,居然敢明目張膽地勾引俞沛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