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侯爺一番警告,加上身邊一下少了兩房可信之人,汪氏總算安靜了些,可沒想到也才兩年,又來了。
不管是偷東西還是藏男人,都是有跡可循的,時間有順序,東西也有來由,慢慢抽絲剝繭,總能找出破綻,可是喝藥之事卻是難倒他,端木大夫也說了,藥是怎麽摻的,什麽時候摻的,沒人知道。
他自然是相信自己的母親,可是,饒姨娘五年才有子,只怕拿金山給她她都不願意喝藥,若說她是自己喝藥,的确說不過去。
那福氣是母親心腹,當年被不孝子趕出家門,流落昭然寺乞讨,母親好心便收她在旁邊伺候,人雖然有點傻,但再忠心不過,燕窩既然是母親命她端去給饒姨娘喝的,她就會看到饒姨娘喝下,這才會回來複命。
難不成是在母親的小廚房就動了手腳?
也不可能啊,偷人事件後,爹爹把母親院子的人都換成家生子,看了汪氏陪嫁跟奶娘一家的下場,誰還敢搞鬼?
正想不出頭緒時,一個聲音響起,「世子爺,我也問幾句話行嗎?」
是陸桐月的聲音。
夏東雷想想也好,陸家也不簡單,或許她能看出他看不透的,「問吧。」
陸桐月走到西側,把還跪在地上的饒姨娘扶起來,安置在椅子上,「饒姨娘肚子疼了,見血,所以才請來端木大夫?」
饒姨娘見汪氏跟康氏都沒阻止,于是開口回話,「……是。」
「當時福氣還在嗎?」
「在,她還在,把碗從食盒端出來,我當着她的面喝完的,然後就肚子疼,她可是梅夫人身邊的人,福氣,你說,是不是這樣?」
站在梅夫人後頭的福氣默默點點頭,似乎還很困惑,為什麽一碗燕窩會惹出這麽大的事情。
見福氣承認,饒姨娘稍有底氣,「我可沒亂說。」
「喝了藥,馬上就疼,你當打胎藥是仙丹嗎,馬上見效?」
夏東雷眼睛閃過一絲笑意,汪氏皺起眉,饒姨娘卻是一呆。
廳上一時各種情緒。
「我這麽跟你說吧,身為将軍府千金,我懂的可不只是琴棋書畫,畢竟琴棋書畫只是消遣,無法幫我在後宅安身立命,說來都是嫡母有先見之明,早就請了有經驗的嬷嬷跟産婆和家中姊妹說過各種後宅事情,譬如說,我就知道端木大夫說的那種滑胎藥,無色,有淡淡焦味,這種藥呢,比較不傷身,不傷身藥效自然是緩的,姨娘若是下午喝燕窩時肚子疼,那藥肯定在中午時就用了,姨娘見血,房中一片混亂,此時微光院有人趁機在燕窩碗中放上些藥粉,就變得好像是梅夫人想害饒姨娘一樣,你說是不是?」
饒姨娘一時傻眼,想起汪氏的交代,只能拚命咬住梅夫人,「微光院怎麽可能有人要害我,你、你別胡說,明明就是梅夫人……」
「饒姨娘既然落下孩子,怎不在房中休息?」
陸桐月突然又丢了一個問題,饒姨娘頓時忘了自己剛剛的話,而接着她的問題說:「我、我就是要看太太如何發落,就算我只是個姨娘,但我懷的可是大少爺的孩子,是夏家的骨血,梅夫人如此害我,我一定要跟太太讨個公道。」
夏東雷笑出聲音,「饒姨娘好足的中氣。」
饒姨娘一呆,她剛剛越說越大聲只是想給自己壯膽,現在回過神,也知道一個剛剛小産的婦女,不應該如此大聲,一時之間不敢說話,只是偷偷看着汪氏,看看她會有什麽指示。
汪氏皺了皺眉,叫饒姨娘來這裏,不過就是要她哭喊,可沒想到後來會變成這樣子,再下去,事情又會走到她不想看到的方向,她好不容易才有機會,好不容易才想出這招,絕對不能敗在現在……
正想開口,陸桐月卻是搶先一步,「饒姨娘,你說是下午才小産,如果我現在請側妃姊姊府上的産婆來給你瞧瞧,你猜會怎麽樣?」
饒姨娘臉一下變白了。
産婆跟大夫不同,大夫只能隔着絲帕診脈,但有經驗的産婆能做的事情可就多了。
陸桐月見汪氏一臉怒,饒姨娘一臉怕,康氏一臉可惜,知道自己方向正确,因此十分放心,深吸一口氣,預備做最後一擊。
「饒姨娘,你自己不慎滑胎,怕被愛孫心切的太太責罵,所以才會在這透着南風的潮濕天氣去後院走,為了便是想遇上梅夫人,跟她讨些補品,好把滑胎之事賴在梅夫人頭上,太太善良,這才相信你的話——」
「不,不是這樣的。」
「哼,你到現在還想拉人給自己墊背。」陸桐月頓了頓,眯起眼睛,将門之女的殺戮之氣盡現,「欺瞞太太,誣陷梅夫人,饒秀華,你好大膽子!」
語畢,一個拍桌,那厚實無比的紫檀桌角居然瞬間裂開一個大縫。
廳堂瞬間鴉雀無聲,所有人都看着那個縫,說不出話來。
陸桐月進府以來,一直乖得跟白兔一樣,早晚問安,禮數周到,直到此刻拍破桌子,大家才想起來一件事情,陸将軍畢生戎馬,殺了數十萬異族,一個農家小子靠着軍功封上三品的男人,女兒怎麽可能真的是白兔,這巴掌要是拍在饒姨娘身上,她大概就挂了。
汪氏見狀,知道大勢已去,這事情,她便是想着梅夫人老實,不懂其中機關,而夏東雷是男人,男人哪裏又懂這些事情,可沒想到陸桐月居然知道那種藥效極緩,絕對不可能當場肚子痛……簡直可惡。
昨天康氏來報,說饒姨娘小産,心痛之餘讓她想到這計謀,還以為天衣無縫,沒想到竟功虧一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