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進士畫舫的熱鬧相比,豪華畫舫顯得異常安靜。
幾個人圍坐在桌子四周,都聚精會神地……打花葉牌。
一局終了。
“師兄,你來玩吧,我帶的銀錢快輸光了。”姜書誠看了看癟下去的荷包。
姜書誠的師兄俞沛霖沒搭話,看起來興趣不大。
在座的幾人,薛巧兒、小竹本來就會玩,俞析文知道些規則,姜書誠和俞沛霖壓根沒玩過。
姜書誠是剛在畫舫是學着打的,他這是邊玩邊學,技藝明顯不精。
“師父,我可以把銀錢借給你。”小竹今日屢戰屢勝,牌運好得一塌糊塗,因此她的荷包鼓了不少。
“我來吧。”
大家紛紛看向說話的俞沛霖,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只見俞沛霖劃着輪椅靠了過去,把姜書誠逼退一旁。
“大哥,你學會了嗎?”俞析文詫異地問道。
“這好像不難。”俞沛霖淡淡道。
……
這局花葉牌已經打到最後一輪了。
小竹和俞析文的花牌都打完了,只得認輸。
薛巧兒暗暗算着牌型,俞沛霖手裏還有杏花牌、梅花牌、蘭花牌。看着手中的牌,她再來一張梅花牌便能贏了。
薛巧兒打出三張冬葉,用來“釣”俞沛霖手中的梅花牌。
可是俞沛霖不上當,同樣用三張冬葉牌回應她。
越靠近那艘豪華畫舫,進士們讨論詩詞歌賦的熱情愈熱烈。
“好是春風湖上亭,柳條藤蔓系離情……”
“冷兄,好詩,好詩啊!”
“哪裏,哪裏,杜兄才是才情滿腹啊!”
這種場合,必少不了花式互吹。
近了,近了,仿佛能聞到那艘畫舫上傳來的袅袅熏香。
有人引頸細瞧,探聽動靜。随着艙簾掀開,目光都定格在了那裏。
只見一身緋色長衫,一位美……男子走了出來。
不少進士們心道失望。
姜書誠見對面的畫舫上很多文人雅士模樣的人,而且還紛紛看向自己,他沖他們友善地笑了笑,還招了招手。
卻是無人回應姜書誠。
姜書誠不知究竟,不過也不放在心上,轉移視線欣賞湖面大好風光去了。
兩艘畫舫漸行漸遠。
進士們吟詩誦文的興致少了幾分。
突然,豪華畫舫上出現了幾個清麗曼妙的身影。
進士們:誰特麽讓畫舫走遠的啊?還不快快過去?!
打完花牌,幾位姑娘上樓梯,到了二層船面。
清風徐徐吹來,令人心曠神怡。
小竹雀躍不已,“這景色好美啊!”
周坤自是看到了船上的薛巧兒,沒想到今日竟能再見到她!
“薛姐姐,你看,那是周大哥!”
小竹指了指。
進士們見美人留意到他們,似乎還有些感興趣,紛紛擺出了自認為潇灑俊逸的姿态。
薛巧兒看了過去,見周坤也看向這邊,便笑着沖他點點頭。
周坤也點頭回應。
“那位綠衣女子沖我笑了!”周坤左邊的男子興奮地嚷道。
“陸兄,我覺得她是在看我。”周坤右邊的男子予以“糾正”。
兩人看向周坤,齊齊開口:“周兄,你覺得呢?”
“我覺得二位說得都對。”周坤心中忍笑。
薛巧兒也看到了薛老伯薛重山,他沒有看向這邊,一個人坐在那裏喝茶。
這時,船面上又出現了一個人,一個坐在輪椅上的男子。
“怎麽是他?!”
“那是誰?”
進士們議論紛紛,顯然有人認識有人不認識。
周坤記起,他在薛巧兒她們住的宅子裏曾經見到過這個坐輪椅的男子,但是并不知他的身份。
“陸兄,你認識他?”
“周兄,他是飛鼎将軍俞沛霖!”
俞沛霖!
周坤第一反應不是俞沛霖戰績多麽顯赫,而是疑惑薛巧兒和俞沛霖怎麽認識,好像關系還不一般。
陳度在畫舫的梯、子上搭了一個斜板,俞沛霖在斜板上劃着輪椅到了二層。
俞沛霖沒有到欄杆邊上,他就呆在離薛巧兒她們幾步的距離,默默地看着平湖春色。
“你們說,俞将軍的腿能好嗎?”有人小聲開口。
“陳兄,好與不好不是我們能随意置喙的。”
這事兒拿到明面上說,不符合文人清靜不妄議的風骨。
清明谷雨兩相連,浸種耕田莫遲延。
細雨紛紛中,小竹和她的師父姜書誠先行道別,他們要回小竹的老家去。
小竹七歲的時候,村裏發生地動,她的父母未能幸免于難。
十八九歲的姜書誠四處游歷,路過村裏的時候,見小姑娘可憐,就逗她玩,給她糖吃。
後來,小姑娘哭着不讓他走,巴巴地扯着他的衣袖。姜書誠見小姑娘的族人滿心不情願照顧她,便把小姑娘“撿”走了,同他一起過上了游歷天涯、四海為家的生活。
“薛姐姐,我只離開幾天,很快就會回來的。”
有什麽好吃的記得留一份!
“嗯。”薛巧兒溫柔地笑笑,朝坐在馬車中的小竹揮手。
姜書誠和小竹坐的馬車消失在小巷盡頭。
“薛姑娘,我們兩天後出發。”
“好。”
得到回應,俞沛霖準備離開,又聽得薛巧兒問詢:“俞将軍的父母生前愛吃什麽點心?”
俞沛霖頓了片刻,才回答道:“我母親愛吃紅豆糕,她喜歡皮薄餡多,味道清甜的。我父親同我一樣,沒有特別愛吃的點心。”
“我知道了。”
到了出發的日子。
細雨迷蒙中,兩輛馬車啓程了。俞沛霖一輛馬車,初六和陳度坐在駕車位。薛巧兒和雲梢共乘,初五駕馬車。
清風縣不遠,一上午的時間便到了。
他們先到來梧客棧,定了三間客房。安頓之後,幾人便到雅室吃飯,初五已經将菜點好。
初五和初六是兄弟倆,都是比陳度小幾歲的少年郎,初五沉穩心細,初六活泛圓融。
“初五,下次點菜的話,等薛姑娘來再點吧。”
“不必了,我不挑嘴。”
俞沛霖是怕飯菜不合她口味?她可沒那麽講究。
小竹不在這,這頓飯吃的安靜不少。
窗外的街景是似曾相識的。就是在這裏,俞沛霖說帶薛巧兒去京城。轉眼間,大半年已經過去了。
下午,俞沛霖他們出去辦事,薛巧兒和雲梢在集鎮上閑逛。
這般随心所欲地在這個集鎮上走動,過去幾乎沒有。曾經的她,沒有閑錢,也沒有同伴。
“雲梢,這件衣服好看。”
成衣店,薛巧兒拿起一件衣服在雲梢身上比劃,讓她去試試。
最後,她們一人買了兩件衣服。
“薛姑娘,我們把這個帶回去給小竹吧。”
首飾鋪,有一個竹子模樣的碧玉發釵,做工色澤都很不錯。小竹很喜歡竹子,衣服上繡的也是竹子。
“嗯,挺好看的。”薛巧兒也很中意,将竹子發釵買下。
經過一家面館,薛巧兒停了下來。
“雲梢,這家面館味道不錯,我們去嘗嘗。”
這是集鎮上很有名氣的蘭姨面館,面館的老板娘單名一個蘭字,大家都叫她蘭姨。
“蘭姨,來兩碗山藥細面。”
“好,店裏坐。”
白玉般剔透的扁狀細面,湯頭濃郁,爽滑勁道。
兩人出完剛出面館,迎面就走來一個人,是薛巧兒絕對不想遇到的。
這人留着個山羊胡,清癯的面龐上有皺紋顯現,他大搖大擺的走過來,臉上帶着不懷好意的笑。
“薛……巧……兒。”李玉年一字一頓,仿佛每個字都帶了萬千怨恨。
上次在薛巧兒門口,陳度将李玉年收拾一頓之後,李玉年回家躺了兩三個月,等病好了,想找薛巧兒麻煩的時候,薛巧兒已經不見蹤影。
他這口氣真是難平啊。
李玉年剛見薛巧兒在面館吃面,便立刻遣人回去加了人手,這回一定要把這丫頭抓住,讓她過着仰人鼻息的生活。
哼哼!
如此一想,李玉年眸中的陰冷更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