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麽會想到,原本只能靠他庇護才能活下去的路隐,被忽然冒出來的葉清瓷帶走。
而簡時初,是他無論如何也不想得罪的人。
只要簡時初和葉清瓷肯放過他,讓他跪地求饒都可以。
他心裏忐忑的厲害,看着路隐,努力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溫和慈愛,“阿隐,你在這裏,乖乖聽話,要是少什麽,就給爸爸打電話,爸爸立刻給你送過來。”
路隐只是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對這個父親,他已經失望透頂,沒有一絲的感情。
他永遠記得,當路業謹把他按跪在地上,強迫他趴在狗食盆子裏吃狗糧時,他這位所謂的親生父親,只是站在一邊漠然看着。
路隐常常偷偷想,也許他根本不是那個男人的親生兒子,不然的話,這世上有哪個當爸爸,可以對自己的親生兒子,做到這樣絕情冷漠?
當他被打的遍體鱗傷時、當他被路業謹和家裏的仆人變着法兒的侮辱虐待時,他這位父親,永遠只會在一邊漠然看着,吭都不吭一聲。
開始的時候,他還哭着叫爸爸,希望爸爸能救救他。
時間久了,次數多了,他漸漸明白了。
媽媽走了,這世上就沒有疼愛他的人了。
這個被他叫做父親的男人,只會冷漠的看着他,不管他怎樣哭求,他也不會憐惜的看他一眼。
再後來,他就學會了默默的承受。
那天,在大街上,他不想被壓跪在地上,讓路業謹當馬騎。他猛的沖到馬路上去。
當他以為他會被車撞死的時候,車停了。
下一分鐘,他的人生翻天覆地的改變。
親生父親不疼他,這個叫葉清瓷的素昧平生的大姐姐,卻願意疼愛他。
她帶他回家,讓人給他買衣服、讓人給他做好吃的。
家裏的保镖哥哥們都對他很好很好,笑着和他說話、逗他開心,沒有輕視他、鄙夷他。
開始來到簡家別墅時,他睡不安穩。
過了兩天,他就把這裏當成了自己的家,吃的香,睡的也香。
因為在這裏,他不用吃狗糧、不會被人打。
他怕別墅裏的人嫌棄他,每天放學回來,他就會搶着幹力所能及的活兒。
他知道,他現在只是個吃白食的,是個累贅、拖油瓶。
但他會好好讀書、好好努力,等他長大之後,有了本事,他會好好報答所有這些曾經對他好過的人。
眼見着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好好和他說過一句話的父親,忽然對他露出了溫柔慈祥的笑意,他只覺得諷刺。
他知道,他爸爸對他這樣笑,不是因為愛他,而是因為他懼怕他的葉姐姐。
他盯着自己的父親看了一會兒,忽然仰臉看葉清瓷,“瓷瓷姐姐,我可以讓爸爸把我的戶口遷出來嗎?遷到我媽媽名下,我不想再姓路了,我以後想姓曲。”
“阿隐,你胡說什麽?你……”路長通赫然變色,習慣性的想發火,可又一下想起這是在簡家別墅,不是在路家,他又連忙把怒氣壓下去,想換成一臉笑意。
結果,他臉上表情怒不怒,笑不笑,扭曲的像個小醜。
葉清瓷在路隐面前蹲下,握住他的雙臂,仰臉看他,“阿隐,不管怎麽樣,他終究是你的親生父親,你……決定了嗎?”
“我決定了!”路隐用力點頭,黑亮的眼睛裏,寫滿堅定,“姐姐,我已經長大了,我可以決定自己的事情了,我不要在做他的兒子了,他不配做我的父親!”
“你……你……”路長通氣的臉上清白交錯,如果這不是在簡家,他早就沖上去,打斷了路隐的腿。
“好吧,”葉清瓷輕輕嘆氣,叫了聲,“十一。”
十一應聲而入,“少夫人。”
“十一,你幫阿隐找個律師,把阿隐的戶口,從路家遷出來,阿隐說,他以後想随他母親的姓氏,”葉清瓷說:“還有,路家的家産,阿隐應當有繼承權,你讓律師給阿隐遷戶口的時候,把應當屬于阿隐的那部分財産,過到阿隐名下,找個專業的經理人,幫他打理,等他成年之後,再交給他。”
路隐眼睛一亮,擡眼看葉清瓷,“姐姐,那我以後就可以有自己的錢了是嗎?”
“當然,”葉清瓷摸摸他的腦袋,溫柔的笑,“你媽媽和你爸爸結婚那麽多年,你爸爸現在有一部分財産,應當屬于你爸爸和你媽媽的共同財産,即便你爸爸不願意給你他的財産,你媽媽只有你一個兒子,她那部分財産,我相信,她會願意都留給你。”
“這個我知道,”路隐忽然想起什麽,抓住葉清瓷的衣服,“我媽媽生前留下過遺書,也對我說過,她如果有什麽意外,她的東西都留給我。”
只不過,他年紀太小了,外公外婆也早就去世,身邊沒能為他做主的人,他沒辦法為自己争取他應得的權益,他媽媽的錢,至今還全在他爸爸手裏,他一分錢都沒有。
如果他有錢,他早就離家出走了,不會待在路家,被他們像狗一樣虐待。
甚至,連狗都不如。
“那就更好辦了,”葉清瓷看向十一,“十一……”
“我知道了,少夫人,”十一笑着說:“您放心,這件事我親自跟進,該是阿隐少爺的東西,我一分錢也不會讓別人多占了去。”
路長通的臉色,比吃了屎還難看。
他只是來看看路隐、順便探一下簡時初和葉清瓷的口風。
沒想到,路隐那個不孝子,居然打起了他財産的主意。
路家有很多財産,是曲振茹從娘家帶過來的。
曲振茹是曲家的獨生女,曲家二老身體不好,曲振茹結婚時,就把家裏的公司當做嫁妝,陪嫁給了曲振茹。
曲振茹死之前,曾經留下遺囑,她從曲家帶過來的一切公司和財産,全都留給了路隐。
那是一筆不小的數字,幾乎占了他所有家産的一半。
那些東西,是他在雲城安身立命的根本,他還想留給他最疼愛的兒子路業謹,怎麽舍得分給路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