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買套,這本身就是件,稍稍有些尴尬的事。
深夜買套被熟人撞見,其尴尬程度就呈直線上升。
深夜買套被宿敵撞見……
對啊!反正宿敵壓根不算熟人!她她她有什麽好緊張的!她她她有什麽好尴尬的!
……從聽到他聲音開始就莫名其妙升起的心虛感,也完全不需要嘛!哪來的這種心虛感!她又沒有做什麽見不得人的事,難道還有規定說成年女性不可以進出牛郎俱樂部與不可以深夜購買計生用品?沒有任何規定!
沒錯,這種行為是自由、成熟、合法的,負罪感完全不需要!
這麽想着,安娜貝爾擡起了下巴,擺出以往對峙時的高傲姿态。
“喲,巧克力腦袋。你的兼職範圍是遍布世界嗎?還是說你在心懷不軌地圍着我轉啊?怎麽大半夜連買個套都能碰到……”
嗯嗯,一如既往找到了能惹怒他的嘲諷點,這樣就能順利開啓新的鬥争,以此将重點從“我來購買的xx産品”上偏移!!
安娜貝爾擡着下巴等了五分鐘。
安娜貝爾沒等來陰陽怪氣的回嗆。
“……咳,咳,總之,還真是巧啊,也真是夠不幸的,怎麽就偏偏碰到你……”
陰陽怪氣的回嗆依舊沒有出現。
空氣中只有貨梯移動的“嚓嚓”聲,背對她爬在貨梯上取貨的店員連個眼神都沒給。
“……哈哈,哈,咳,巧克力腦袋,你是又哪裏進水了吧,這種擠在酒店與俱樂部之間的小藥店,能賺到什麽讓無良奸商看上眼的暴利……”
移動的貨梯發出了“咯塔”聲。
是伸手取貨的店員停住了動作。
安娜貝爾:終于要來了嗎,一如既往的嘲諷,趕緊說點什麽結束我之前愈發像個小學生的單方面挑釁,挑起戰火——
“感謝客人關心。”
店員沒有回頭,禮貌中還帶着幾分恭維,“哎呀,其實這是我在這附近範圍的第三份正經兼職了,如今市場實在不算景氣……第一份是旁邊那家酒店的前臺,但我實在是太受太太小姐歡迎了,就被嫉妒的中年禿頭前廳經理趕了出去……走投無路時又遇到了隔壁的牛郎俱樂部老板,說每晚過去調酒的話,就每小時給我3金幣……能拉到女客額外買酒還可以賺抽成……”
他這谄媚而絮叨的家常話還沒說完,就被猝然打斷。
安娜貝爾·勃然大怒·斯威特:“你還真——兼職——去牛郎店幹過?!”
還用那些人的姿态——故意展示着身體曲線,暧昧貼近的姿态——哄女客買酒??
所、所以,在學校從來不穿校服以外的衣服,在牛郎店倒是衣冠楚楚的去勾引——燕尾服——執事裝——可惡,現在快到夏天了,她之前也的确見到了店裏幾個穿着低領T恤的工作人員——何止露鎖骨,恨不得領子一路開到腹——可惡!!!!
各種畫面沖進腦子的大小姐一掌拍在锃亮的鋼化玻璃上:“去那兒幹過沒有!老實交代!說實話!”
店員頓了頓,回過頭來。
口吻輕浮,眼睛裏一點笑意都沒有。
“其實沒有幹過,但那家店老板一直很想招募我,只是我出于一些不必要的羞恥心拒絕了。但既然那家店裏有客人這樣大方慷慨、且自行提供安全措施的大款……我最近也正想掙點零花錢儲備安全措施……就十分意動了啊。”
安娜貝爾:“……”
“哦,大概明晚就辭掉這份兼職去那邊做第三份,短期目标是店裏top1。”
安娜貝爾:“……”
“順便一提長期目标是牛郎界top1。”
店員面不改色将某牌的“螺旋款”與“夜光款”同時扔進取貨袋:“無論魔法還是下海,決定開始就要勇争第一,向但凡出手就是所有型號的豪邁客人看齊。”
安娜貝爾:“……”
“哎呀,哎呀,按照一盒15只來算的話,客人不僅想包攬所有型號,還想包攬所有型號裏各個不同的姿勢……客人真是各種意義上令我心生敬佩,呵呵。”
手裏的取貨袋已經塞不下多餘貨物了,勵志積極的店員先生爬向貨架,将裝滿的袋子擱在一邊,俯身去櫃臺下抽新的取貨袋。
——這一俯身,卻再也夠不到取貨袋,銘刻着“布朗寧”的銘牌,被狠狠拽住,用比扯袖子大得多的力道,扯了過去。
安娜貝爾揪着他店服上的銘牌,用力帶動着洛森往下彎——她似乎是把這枚可憐的小銅牌當成了韌性極強的高檔領帶,一股腦地按着小牌子的棱角往下瞎使力。
可那只是枚粗制濫造的銘牌而已。
洛森感應到襯衣內的別針隐隐脫出卡扣,尖頭似乎要被扯得彈出來,順着軌跡就能戳到笨拙的手指——
他的眼睛裏依舊沒有笑意,心想這個不檢點、沒自覺、還懵懂愚笨的蜜糖寶寶,被戳死也是活該。
而且她的眉毛全都豎起來了,怒瞪自己的琥珀色眼睛和變白的唇色……也都是火冒三丈的征兆,接下來等着他的絕對是大吼大叫,他可不想讓自己完好的左耳再受折磨。
【活該。】
【被戳死好了。】
【被氣死好了。】
【反正你也根本不——】
胸口傳來隐隐的刺痛感,布朗寧先生明白自己沒那麽矯情,這大抵是別針徹底被扯出了卡扣,切切實實戳上皮膚。
下一步就要被外面的手指帶出,直接刺中指腹。
——如果那是女巫的紡錘針該多好,直接讓她一睡不醒,關進塔樓,省得再仗着懵懂無知就亂七八糟胡鬧。
“我說啊,巧克力——”
布朗寧先生默默拉近了他們之間的距離,從被動被扯近,變成主動貼近。
他的側臉停在對方的側臉邊,俯身的動作已經越過了櫃臺,驟然縮短的距離,幾乎為零。
安娜貝爾狼狽松開扯銘牌的手,改為推拒般的推肩膀。
可也許是太過緊張、太過意外,在她概念裏的“推”,變成了實際上的“抓”。
抓緊了對方肩膀的衣料,緩緩抓出褶皺。
這會讓任何從店外往櫥窗裏看的人覺得,他們在接吻。
……可此時是深夜,窗外無人,布朗寧先生心思在懸懸沒刺出去的別針上,斯威特小姐的心思還在腦子裏那些畫面上。
更何況這樣的動作在宿敵中是很常見的,出現在不止一次鬥毆中,下一秒往往是女方呼過來的拳頭、男方敏捷踢她膝蓋的腳。
“不行!!”
沉浸在怒火中的壞脾氣客人果然開始大吼大叫:“燕尾服也好單邊眼鏡也好有點透明的泳裝外套也好還有露鎖骨的圓領T恤——別說了腹肌了側臉都不行!!!不行!!我不允許!!不!”
洛森:“……”
嘶,我的耳朵。
“不愧是豪邁的客人,但我目前還沒有進入那家俱樂部工作,您沒有在那方面要求我的權利吧。”
“不——這種工作——絕對不——”
“我可是能對自己負責的成年男性,客人,選擇什麽工作來賺取錢財是我的自由,不幹擾任何法規制度……”
“不——我不同意——”
“客人,您想以什麽的身份不同意?”
布朗寧先生冷哼一聲,注視着那雙可恨可惡又絕對很好親的琥珀色眼睛:“您自己明明這麽慷慨選擇了所有型號,卻不允許我多換幾件衣服?這可絕對違反了宿敵的平等規則,您別是還想用宿敵身份來要求我吧?”
陪你胡鬧般制造了這麽多可笑的條條框框,費心維持着這段關系,在過家家的游戲中系着表示伴侶的藍色領結,卻同時扮演敵人、小醜與總導演,還要一遍遍幫你腦袋上搖搖欲墜的粉色蝴蝶結系好。
那些,洛森都不計較。
……身份也好行為也好……真正承認情侶後才能做的事情,其實也無所謂,因為我一點都沒有夢境中那麽渴望你……偉大的布朗寧也完全不會傷心,繼續磨上十年八年都可以。
但唯獨這個。
唯獨這個。
不管你再怎麽否認、再怎麽逃避、再拒絕我多少次——
“客人最好想出一個能光明正大掌握我所有權的身份。”
洛森冷聲說:“否則我明晚就去隔壁上班。”
不會傷心,也是會生氣的。
安娜貝爾緩緩松開了揪着他肩膀的手,豎起的眉毛漸漸平複,唇色卻愈發變白。
從店外看去,這個漫長的吻結束了。
……在當事人眼中,一份比吻更漫長的折磨開始了。
“這·位·客·人。”
非常生氣的布朗寧先生咬牙切齒地瞪着對方逐漸變紅的眼圈:“吵不贏架就哭是吧?你以為眼淚是無敵的對吧??你這樣真的很過分啊?!”
安娜貝爾:“沒有——反正——我不同意——”
“……喂!這是耍賴!已經開始肆無忌憚耍賴了!”
“總之——不行——違反了、嗚、這是違反——”
安娜貝爾把眼淚用力逼回去,抽了一下有些酸澀的鼻子。
她才不想靠哭來破壞宿敵規矩,她要找到強有力的駁回理由。
“雖然不違反法規——但是如果你去那裏兼職……嗚……”
大小姐狼狽地揉眼睛:“違反斯威特家的榮耀!斯威特的宿敵不能當牛郎!就是這樣!”
洛森:“……”
你們家的榮耀和我有半毛錢關系。
安娜貝爾·紅眼眶·斯威特:“嗚、嗚,還有,違反了斯威特家的家規,違反了學校良好法師學徒評選……”
洛森直起身,煩躁地拍打着自己被抓皺的店服。
“知道了,違反規則。”
違反個球球規則,“我不去那邊工作了,把眼淚擦幹淨。”
安娜貝爾:“哦。”
她一擡手臂,“唰”地把眼淚汪汪又紅又腫的哭包臉,變為高貴冷豔的貴族嘴臉。
親眼見證了變臉大法的洛森:“……”
慣得她。
……慣她幹嘛?!
他用力扯出第二個取貨袋,正要再次轉身返回貨架,又聽到帶着哭腔的補充要求。
“不準這麽陰陽怪氣叫我客人,你今天還沒叫我哭寶寶。”
洛森:“……”
哭!
哭!
就該讓她站那兒哭!
哭不出來就站着幹嚎!呸!
把嗓子嚎啞都不管了!不管!
“客人在說什麽胡話。”
忍無可忍,無需可忍,布朗寧回過頭來,直接扯下銘牌,丢到她腳邊。
然後他對着安娜貝爾解襯衫紐扣:“啊,不好,剛才店服被客人拽髒了,太失禮了。”
安娜貝爾勝利且陰險的微笑僵在嘴邊。
圓領T恤才能展露的東西緩緩展露在她面前。
“……總之,我要先去隔壁借一件衣服穿,再來服務客人……嗯,想必店老板會很慷慨的,這個時間點雖然店裏有不少女客人,但我只是純潔地去借個衣服而已。燕尾服和單片眼鏡……對吧?”
安娜貝爾:“……”
“不準去!!!”
作者有話要說: 今日法師迷惑行為大賞:
什麽叫高手過招啊.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