哄了柳姣姣去看冰雕,她跟在後面正微蹙柳眉琢磨着,忽然就聽到身後一聲嘆息,頓時吓了一跳,轉頭卻發現長邪又悄悄到了她身後。
長邪湊上前來,小聲叮囑她,「你的星格跟永平伯府不對付,詩會結束之後,趕緊回武威侯府去。」
說完這句,他就後退了幾步,沖着尚宛妗眨了眨眼睛,等尚宛妗回過神來要細問時,他已經到了另一張石桌,指着桌上的冰雕對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說話,也不知道說到了什麽有趣的,那小姑娘笑得花枝亂顫。
大概是察覺到她的目光,他便回過頭來對她點了點頭,才繼續和那小娘子說話。
星格是什麽?尚宛妗滿頭霧水。對於長邪這人,她實在是琢磨不透,所以長邪的話她都是信兩分疑八分的。只是長邪這次有句話說對了,她不該再在這永平伯府待下去了,要趕緊回去才是。
那邊永平伯夫人笑着對衆人道:「既然尚大小姐覺得美人拜月最好看,咱們這次的主題便是美人拜月吧!大家可要抓緊時間琢磨,若是寫得好,便由我出銀子,給大家印一本詩集,就叫……就叫……《錦都群美錄》如何?」
衆人自是不反對。
等到一行人賞完冰雕去了花廳,尚宛妗随手寫了一首,見時間差不多了,便與衆人一起放下筆。
衆人嘻嘻哈哈的互相評判,最後竟然是不聲不響的秦婉拔了頭籌。
秦婉寫的是首律詩︰盤裏玉冰凍地明,琥珀銀光美人鎖。提筆婉轉月無瑕,挽上銀瓶照天閣。窈窕身姿雙飛眉,水晶心肝勝芙蓉。一時清夢尋不見,怕上宮樓十二重。
尚宛妗看了都忍不住點頭,難怪尚宛宛總覺得自己不如人,別說是她們這些小姑娘了,就是射鹿亭那邊都不一定有人寫得出這樣的詩句來。
一邊感嘆,尚宛妗一邊還記得去看尚宛儀寫的詩,只是拿過來一看,雖然不如自己的,卻也規規矩矩讓人挑不出錯來,心裏不由得詫異,尚宛儀有這本事,上輩子何苦每次都逼着她來代筆?
等看到尚宛逑交了白卷,尚宛妗微微一哂,就明白過來是怎麽回事。
眼見着大家一個個出聲贊美別人的詩,一派熱鬧景象,尚宛妗卻是心頭一凜,想起自己之前犯過的蠢來。擔心這次又糊裏糊塗說了得罪人的話,忙找了秦氏,道:「嬸娘,我有些不舒服,不如先回府去,等我回去了再讓車夫回來接你們好不好?」
秦氏還沒說話,尚宛宛就湊了過來,一臉的遺憾,「等下伯府的戲班子還要唱《玉榮華》給咱們聽呢!大姊姊這個時候回去,豈不是可惜了?」
《玉榮華》是錦都正流行的新話本,講的是前朝戰神鎮南王與黎姜國玉初公主風花雪月的故事,受到世家貴女們的歡迎與吹捧,因此除了尚宛妗這種剛進錦都城的人,就沒有一個是沒有看過《玉榮華》的。
永平伯夫人也趕上這一波風潮,專門請了人将話本改編成戲文,讓家裏的戲班子排練這出戲。
「大姊姊,要不然你看完戲再走吧?」尚宛宛忍不住勸道。
尚宛妗不是很癡迷看戲,便搖了搖頭,裝作一副難受得緊的樣子,「我這樣子留下來怕是掃興,四娘你好好看,看完回來再跟我講講好不好?」
尚宛宛猶豫着,又見尚宛妗看起來确實難受,只好點了頭。
這時,戶部莫侍郎家的女眷忽然起身跟衆人告辭,莫小姐剛剛在花園裏面玩得有點瘋,丫鬟又由着她不穿披風、不拿手爐,這會子她臉色通紅,隐隐有風寒的跡象。
尚宛妗趁機也以身子不舒服的理由跟衆人告罪,跟主人家告了辭。
秦氏見莫夫人都陪着莫小姐一起走了,就有些猶豫,想要開口說她送尚宛妗回去,可又實在是舍不得《玉榮華》的戲,一時糾結得很。
還是尚宛妗先開了口,「并不是大事,讓馬車護送我回去就好了,沒道理因為我一個人,掃了二娘、三娘、四娘和五娘的興,嬸娘還是留下來陪妹妹們吧。」
秦氏心裏歡喜,這才笑着把尚宛妗送出府,看着她上馬車。
馬車駛離永平伯府,尚宛妗頓時感覺整個人一下子輕松起來,撩開窗簾看着漸漸遠去的永平伯府,眉頭漸漸皺得死緊。
難不成長邪說的那沒頭沒腦的話是真的?
尚宛妗走了,秦氏到底不能專心看戲,還是尚宛宛先開了口,跟她撒嬌,「大姊姊不舒服,她重孝道,必然不會去叨擾祖母,娘,要不然咱們不看《玉榮華》了,還是回家吧。」
尚宛儀和秦婉在一旁默默聽着,只有尚宛逑,低下頭掩飾眼裏的不滿。
秦氏想了想,道:「元娘剛剛搭一輛馬車走了,剩下的一輛車,咱們人多怕是擠不下。再等一會兒,等馬車回來了咱們就走。」
這一坐就看完了一折戲,趁着伶人上來讨賞,準備下一折戲的時候,秦氏就帶着尚宛宛等人前去告辭,永平伯夫人留了她們幾句,見她們堅持要走,就讓紅蠟夫人送了她們出門,只是她沒有說讓她們再來玩的話,顯然是不大把她們看在眼裏了。
倒是紅蠟夫人,笑着對秦氏道:「你們家的小娘子都生得好看,等開了春,我約她們一起去踏青,好教那些沒見過世面的看了驚嘆一番。」
秦氏笑着讓尚宛儀等人道了謝,等上了馬車,她對着尚宛宛嘆息一聲,忍不住道:「以後這永平伯府,咱們怕是不能進了。」這麽一說,就有些怨鐘雪盈和尚宛妗的意思,「看着都挺聰明的,說話做事卻沒有一點兒機靈樣!」
這輛馬車裏只坐了自家母女倆,所以她說起話來也沒有了平時的顧忌。
尚宛宛安慰她,「娘親別惱,今日出格的也不只是咱們武威侯府,再說,大姊姊的事情不是都解釋得過去嗎?」
秦氏搖搖頭,她不願意在尚宛宛面前說那些彎彎繞繞,只開口吩咐外邊,「這就啓程回家吧,路過食味齋的時候停一下,那裏有老夫人喜歡的栗子糕。」
話音剛落,就聽到有人敲了敲車窗,語帶笑意的喊了一聲,「尚二夫人?」
秦氏忙越過尚宛宛掀開車窗簾,一看,來的不是長邪又是誰!
此時的他已經換去一身道袍,穿的是白色棉服,嘴角上翹,含着笑往馬車裏面看。
尚宛宛擡頭,正好跟長邪的臉對上,剛剛他穿着道袍時還不覺得有什麽,如今他換了常服,真真成了舉世無雙的美男子,她不禁覺得,就是剛剛在暖房看見的韓折塵,跟此時的長邪上師比起來也要遜色兩分。
尚宛宛忍不住紅了臉。
秦氏一臉激動,手忙腳亂想要下車,長邪伸出一只手示意不用,然後道:「不慌,我們同路。」
秦氏一時間有些呆愣,下意識就問道:「不知上師要去哪裏?今兒個風大,怎麽這會子要出門了?」
長邪上師笑了,道:「自然是去你們武威侯府作客啊!」
秦氏和尚宛宛都吓了一跳,瞪大了眼睛。
長邪這才收起惡作劇得逞的促狹笑容,解釋道:「尚大少爺開口邀請我去武威侯府作客,我已經應了。」然後示意她們看自己背上的包袱,「我東西都已經收拾好了,怎麽,尚二夫人不歡迎嗎?」
秦氏頗遲疑,長邪上師在永平伯府住得好好的,她忽然把人帶走,豈不是得罪了永平伯府?
長邪看出她的顧慮,又道:「永平伯夫人和世子那裏已經知會過,他們都點頭同意了,無礙。」
秦氏這才忙扯起笑容道:「我們武威侯府自然是極歡迎上師的,妾身這就和小女下車,給上師讓座。」
長邪擺擺手,「就這麽走吧,我騎馬跟着你們。」
他說這話的時候表情一肅,帶了些威嚴,秦氏就不敢再說,忙應了,吩咐車夫上路。
她心裏卻是奇怪,長邪上師在永平伯府住得好好的,大少爺邀請他去武威侯府作客必然不是邀請他過去小住的意思,難不成是長邪上師會錯意了?她看了眼放下來的車窗簾,并不敢把自己的疑惑說出。
尚宛宛卻是極高興,剛剛在永平伯府人太多,她雖也想跟上師說話,卻因身分不如其他人,不敢貿然擠上前,如今可好了,上師住進她家,那她豈不有的是機會跟上師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