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讨厭你。”
“巧了,我也是。”
“我特別、特別讨厭你!”
“巧了,我也是。”
“……那你跟着我幹嘛!走開!”
小女孩停下腳步,臉上的神情讓精靈想起冬天結冰的湖泊。
比那些厚重、堅硬、刺手的大冰塊還冷。
“你是我的未婚夫。”
她用這種表情說,一板一眼:“父親命令我們待在一起,培養感情。”
小精靈:培養個錘子感情哦,你這模樣怕不是想給我一錘頭。
他很不想和這個人類說話,但剛才漫長的三十分鐘告訴他——如果你一聲不吭地悶頭往前走,這個讨厭的小女孩也會一聲不吭地悶頭跟着你。
仿佛一只甩不開的鬼魂。
他也想過直接用驅趕那些讨厭精靈的方式,把這個讨厭人類趕走——但幾分鐘前他剛剛試探着想去推她的肩膀,就見對方冷冷掏出了一個稀奇古怪的東西,按下按鈕。
猩紅色的火焰立刻竄出了一米高。
小精靈吓得立刻竄上最近的樹頂。
手持火焰魔法噴射器的小安娜貝爾:“下來,培養感情。”
小精靈:培養個錘子感情!!會玩火了不起啊!!
……綜上所述,在長達幾十分鐘的僵持後,年幼的精靈不得不咬牙承認:
自己拿她半點辦法都沒有。
那麽,選項好像只有語言攻擊了。
“喂,你。”他忿忿地說:“你為什麽會想要嫁給精靈?”
女孩一板一眼:“這是父親的命令。”
“你很讨厭我對吧,那你嫁給我幹嘛?”
女孩一板一眼:“這是父親的命令。”
“……我告訴你,我也非常讨厭你!如果你長大嫁過來了,我會對你特別特別壞!壞到你後悔嫁給我!”
女孩:“哦。”
她轉動了一下眼球,冰冷的琥珀色讓精靈不寒而栗。
他很熟悉那種眼神——比雅各、比老太太、比長老們還純粹濃烈的——
鄙視。
斯威特家年幼的小姐當然是很傲氣的,而面對一個愚昧封閉、滿身弱點的異人生物?
她對他的厭惡只多不少。
“怎麽壞,你倒是舉例說明說明?”
固步自封的種族。
高高在上的嘴臉。
……竟然還生活在讨厭的森林裏,和野獸有什麽區別,哼!
小精靈讀不懂她的心理活動,但他太熟悉鄙視眼神裏包涵的東西。
而這個人類的鄙視和那些精靈還不同,似乎她所看低的不是自己的“劣等”,而是……“智商”?
“我将來——将來,哼,和那些愚蠢保守的精靈可不一樣——我要娶幾百個漂亮小姐姐!幾百個!氣死你!”
這是小精靈認知裏,最能傷害未來伴侶的行為了。
作為崇尚純潔的精靈,他話剛出口就有點後悔,感覺自己好像做了非常非常過分的事。
……但又拉不下臉道歉,只是稍稍瞥了眼女孩,心想如果把她惹哭了,就直接逃跑。
可出乎意料的是,女孩冰冷的表情依舊沒有波動,仿佛她将冬天凍結的湖水捧在了臉上。
小精靈皺起眉。
他從來都是個很擅長察言觀色的孩子。
這只人類冷冰冰的表情,與其說是厭惡與敵意,不如……
“就這?”
小安娜貝爾平靜回複:“你當然可以娶幾百個漂亮小姐姐,想和多少小姐姐玩都沒問題。這明明就是件很正常的事,父親與母親也是這樣的……愚蠢無知的精靈,哼,這就是你概念裏的‘過分’嗎?”
小洛森啞然。
與其說是厭惡與敵意,不如說,是茫然與麻木。
你們人類怎麽這麽肮髒污濁——
這話他莫名吞入了喉中,也許是對方手中還抓着那個稀奇古怪會噴火的玩意兒,也許是她毫無波動望着自己的眼神。
“你怎麽這麽笨啊,蠢蛋。”
到嘴邊的話變成了另一句:“結婚的對象如果沒有珍貴的唯一性,當然是很過分的壞事。”
安娜貝爾眨巴了一下眼睛。
“你說謊,父親就和很多人結婚了,還和許多其他人生了小孩。”她理直氣壯地糾正對方,“但無論如何,我的母親只有一個,這很正常,是你太笨了,不明白我們人類的規矩。”
……嘶。
“這才不正常呢!”
這個穿着華麗、還會弄出火焰的小女孩突然一點都不可怕了,看着她麻木地解釋這些奇葩的規則,小精靈瞬間覺得自己高出了一個層次不止,自豪感油然而生。
就像原本的班級倒數第一,發現轉學來的讨厭同桌是比自己更差勁的倒數第一。
雖然他沒有父母、沒談過戀愛、不喜歡大人口裏這個結婚那個結婚的話——但關鍵的大道理,聰明偉大的布朗寧還是很清楚的!
“喜歡的人這輩子只能有一個,渴望結婚的伴侶這輩子只能有一個——”小精靈頓了頓,有點結巴地說出下半句:“将、将來、能、能摸我耳朵的家夥也只能有一個!這是常識!”
白癡精靈。
小安娜貝爾把鄙視的目光放到對方尖尖嫩嫩的雙耳上,稍微有點動搖。
……她還從沒摸過精靈耳朵呢。
精靈這個種族再怎麽讨厭,他們的外形還是相當漂亮的。
譬如這雙耳朵……似乎很好摸的樣子。
“什麽鬼。”
小女孩繼續繃着臉嘲諷他,同時踮起腳,伸手,“不就是耳朵嘛,反正我是你的未婚妻,碰一下怎麽……”
“不許碰我耳朵!”
白癡精靈瞬間竄上了旁邊的樹,情緒比他見到火焰時還激動:“我、我才不要娶你這種笨蛋——”
封建種族。
落後又不開化的野獸。
小安娜瞪着縮在樹上的精靈,突然很想揚起小皮鞋,一jio踹過去,把樹幹踹得砰砰直響,最好直接把他踹下來。
……但這不應該的,父親的命令是“好好和布朗寧培養感情”。
為什麽她完全做不到“好好培養感情”呢?
讨厭的情緒,簡直濃郁到假笑都擺不出來。
太奇怪了。
……太不應該了。
小安娜不滿地撅起嘴唇,開始生失态的她自己的氣。
一定是因為這個讨厭鬼沒穿着規規矩矩的西服、沒打着幹淨的白領結、沒有明媚的笑容與金色的頭發、甚至連基本的行為禮儀都沒有、連人類都不是——
可惡!
雖說一開始就知道自己要聯姻,但好歹還是有一點點、一點點的幻想啊!
憑什麽是——不,打住,就是這種失衡的心态才會讓你丢臉失态,安娜貝爾!
你可是斯威特家未來的主人,你要擁有控制自己情緒、控制自己表情的能力,你要遵從家族的一切安排并完美完成,這樣就能成為最強大最驕傲的主人!
然後父親就會摸你的頭,母親還會抱着你睡覺啦!嗯!
如此一番打氣後,年幼到還沒建成冰冷硬殼的小主人振奮了不少。
她不再理睬縮在樹上不肯下來的未婚夫,直接扭頭找到來時的道路,拎起裙角,小心翼翼地跨過地上的樹根。
精靈,讨厭。
森林,讨厭。
失态,讨厭。
“喂!喂!你這就走啦!嘻嘻嘻,認輸了?我就知道你堅持不了多久,只知道說大話的笨蛋人類,竟然還覺得……”
洛森·布朗寧,最!讨!厭!
小女孩攥緊裙擺,揚起小皮鞋,直接一jio踹上樹幹。
扒在樹枝上,倒挂着試圖對她做鬼臉的小精靈慘叫一聲,直接摔到了地上。
“連樹都爬不好的精靈。”
她冷笑道:“你才是大笨蛋。”
——終于踹出這一jio了,爽。
“……痛……連基本的道理都弄不明白的愚蠢人類……有什麽好得意……”
平生第一次掉下樹枝的小精靈火冒三丈:“我将來是絕對、絕對不會娶你的!死都不會娶!”
安娜貝爾:“那可由不得你,我們倆結婚是父親的命令,而他的火焰魔法比我使得還好。”
洛森:“……就算娶了你,我也真的會和一大堆的漂亮小姐姐玩在一起,完全、壓根、絕對不睬你!”
安娜貝爾:“哦,随便你。修行老師說要滿足丈夫的一切需要,既然你這麽強烈要求,我從現在開始就給你物色漂亮小姐姐,長大後一卡車一卡車送給你。”
洛森:“……”
和一個三觀歪斜、沒有常識的蠢蛋吵架,是完全吵不過的。
盡管這只精靈尚且年幼,但已明白了這個深刻道理。
“我要說一百萬遍——”
倒數第二又氣又急地對着新來的倒數第一吼道:“結婚對象只能有一個!有很多個結婚對象的家夥都是壞蛋!壞蛋!”
倒數第一終于炸起。
她捧在臉上的冰塊仿佛被什麽敲碎,小精靈擡頭,恍惚在那雙眼睛裏看到了滾燙的岩漿。
琥珀色流淌、滾動、沸騰起來。
線條、漩渦、與氣泡。
吭着頭的鬼魂突然消失了,站在樹葉與陽光下的,是個臉蛋通紅的小姑娘。
“父親才不是壞蛋!”
安娜貝爾大吼:“你才是——你這個——讨厭——大壞蛋——無敵——我将來才不會介意什麽小姐姐不小姐姐的——我将來才不要——”
“才不要嫁給你這種混蛋!蠢貨!讨厭鬼!泥巴、泥巴——”
目光在亂糟糟的栗色頭發上猛地一滞。
她深吸一口氣,繼續吼叫:“泥巴腦袋——”
正望着她呆住的小精靈也猛地一炸。
泥巴、泥巴、泥巴、見鬼的泥巴、他才不是——不稀罕那種又淡又亮的發色——
“你好意思說我!”
他跳了起來,不管不顧地指着對方暈紅的臉蛋:“你這個、你這個——猴子屁股!呸!”
小安娜發出了一聲細細的尖叫,也可以理解為憤怒拔高到極限的吼聲。
這是尊貴的斯威特小姐,此生第一次聽到這麽粗俗的詞彙。
“我讨厭你、讨厭你、恨你、恨你、我要弄死——”
她尖叫着撲了過去。
對方則張開了牙齒。
【打他!】
【打瘸他!】
【往死裏揍!】
【活該、活該、活該——】
澤奧西斯學院,成年的安娜貝爾·斯威特,頭痛欲裂地從睡夢中醒來。
“……好吵……”
什麽啊。
她最近肝過頭的夢境變成了熊孩子打架嗎。
……能不能讓準備比賽的可憐學徒消停消停?
照例扶住太陽穴揉按了幾圈,再甩甩腦袋,抹去那些混亂模糊的畫面。
大小姐懶懶打了個哈欠,開始回憶自己昏迷前的事。
她睡過去之前,似乎是在從圖書館回宿舍的路上。
由此可推,現在的自己應該是被宿敵撿到,運回宿舍的床上了吧。
嗯,安娜貝爾當然不是白癡,多次肝廢失去意識後,她能平平安安地回到床上,肯定是某個宿敵幹的啦,她的“昏迷自動尋路功能”還沒這麽完善。
之前只是懷疑,但在某次昏迷後丢失了好不容易做出來的巧克力袖扣,她就基本确定了,是宿敵在搗鬼。
……反正他也肯定是哪個女生宿舍拜訪小姐姐時順路捎上躺屍的自己,為了不被當作“斯威特猝死案件”的嫌疑人。
沒什麽好感恩的,呸。
這一次,安娜貝爾便習以為常地揉揉眼睛,環顧四周。
——她躺在從圖書館回宿舍的小道上,頭上纏着草葉子,裙子上都是灰,後腦勺似乎還有個昏倒在地時撞出來的腫包。
安娜貝爾:“……”
有什麽地方,不太對。
——那個我一肝昏迷就會出現的布朗寧呢??
他是去忙什麽國際大事了啊?
怎麽?給總統寫致辭稿?還是勾搭新來的小姐姐??
就這麽——讓本小姐——一直躺在路上睡啊??萬一本小姐被人踩了呢??失憶了呢??
啊,是啦,是啦,今天我上課時聽說來了個漂亮的插班生,他肯定是忙着去勾搭新顧客——
“喂,你聽說了沒有?那個新來的插班生……據說和布朗寧……”
安娜貝爾豎起了耳朵。
小道不遠處似乎響起了交談聲,且,越來越近。
“唉,是啦,是啦,整個學院都傳開了。見面第一天就去布朗寧學長教室堵他下課,強迫帶人去了頂層餐廳約會,聽說還點了蠟燭……”
“不,不,這可不是強迫……你八卦沒聽全吧?布朗寧學長既沒有替那個插班生抄書、寫論文、也沒有做什麽別的事——大家都說,那肯定是約會!”
“……唉,但我本來還以為學長是和斯威特學姐……”
兩個女學徒走近了。
“你還沒放棄那個論壇裏的東西嗎?天天玩論壇,遲早玩傻。再怎麽說,斯威特學姐和布朗寧學長的現實關系從來沒好過,見面就互怼,把對方當仇人針對,你什麽時候見過他們倆和諧去吃燭光晚餐……”
“可……”
“別可是啦!告訴你一件最新八卦,咳,據說啊,晚餐結束時,布朗寧學長因為告白遭拒,直接傷心得從學校頂樓餐廳摔下去了!滾了好幾層樓梯呢!”
“……這個八卦絕對是假的吧?那可是布朗寧學長啊??”
“害,我騙你幹嘛。學長現在還在校醫院昏迷呢,據說他室友都趕過去了,校長也到場了。”
兩個八卦的女學徒叽叽喳喳一頓,就相攜着穿過了小道,往宿舍去。
剛剛情急之下滾進灌木叢藏匿的安娜貝爾·聽完全程·斯威特:“……”
很好。
很好。
很……好。
【五分鐘後,校醫院】
亞瑟·澤奧西斯望着病床上剛剛清醒的精靈,皺皺眉,剛要開口。
——一道身影一路火花帶閃電沖進來——真正的火花帶閃電,因為她直接抄着法杖召喚出了自己目前能召喚的最大的火焰,燒穿了校醫院隔間的魔法——
“洛森·布朗寧!”
這聲嘶吼如同咆哮的母獅,所有站在室內的生物都抖了抖。
唯獨不包括靜靜坐在床上的精靈。
“因為告白被拒而輕生,你!想!死!嗎!我來提前送你一程啊?!”
安娜貝爾是吼完才發現,自己正被一雙清醒的綠眼睛靜靜注視的。
她迅速把對方從頭到腳打量一遍:沒有繃帶,沒有流血,完好無損,氣色除了蒼白以外,沒有任何大礙。
眼睛也清亮有神,不像是摔傻後變成了癡呆。
呼。
……這個幸運的混蛋!
大小姐舒了口氣,松開抓着法杖的手,不着痕跡揩了揩滿手的汗漬。
但她很快就重新吸了一口氣,找到第二個需要咆哮的重點。
“那個插班生——見鬼,據說很漂亮是吧——你和她是怎麽回事啊?啊?!去你教室堵你?一堵你就真的跟着人家走?還燭光晚餐?哈?需不需要我用蠟燭燒死你啊!!批發一整箱蠟燭給你行嗎?!”
洛森眨了眨眼。
“不管你聽到了多奇怪的謠言。”
他慢吞吞地說,“我和那個插班生沒有任何感情聯系,我摔下樓梯不是因為告白遭拒。而且,那個插班生是雄性。”
哦。
……咳。
安娜貝爾猛烈咳嗽起來,一邊咳嗽着一邊走向他的床邊,熟練搬出了上次來這探視坐的小板凳。
她剛才咆哮得太狠,嗓子有點發癢,就随手拿起了洛森床頭櫃的水杯,喝了一口,再重新放回去。
洛森的眼神動了一下,但表情依舊是靜靜的。
“那是我的水杯。”
他口吻很溫和地說。
“哼,我當然知道,喝一口不行嗎?”
安娜貝爾抱起胳膊,因為吼狠了嗓子發疼,她這次開口的聲音又軟又輕,沒有想象中那股呵斥宿敵的力道,“本小姐是本小姐,想喝哪杯水喝哪杯水,你管不着。”
洛森不說話了。
他的眼神又動了動。
“你是從哪層樓樓梯摔下來的啊……蠢死你算了,這麽大個人怎麽還能走樓梯摔倒……磕到哪兒了,嚴不嚴重,究竟是……”
安娜貝爾開始碎碎念,并終于注意到了這個屋子裏站着的其他生物。
她……她吓了一跳,下意識往洛森身邊靠了靠。
“校長好。還有……沃爾夫校醫,您好。哦,捷克,你也在啊。”
捷克:為什麽只有我不問好。
……不,當務之急,不是這個。
大家看她的眼神都很微妙。
微妙到安娜貝爾更不安地往洛森身邊靠了靠。
“怎麽了?”
“那個……”
捷克顫巍巍伸出手指頭,還沒擠出下半句,就驚悚地收回手指頭。
安娜貝爾莫名地扭頭,順着他驚悚的目光去瞧——瞧見坐在病床上的精靈,屈指卷起了她的一縷發絲。
他将那縷紅發放到鼻尖,輕嗅一下。
“紅醋栗的味道。”
在一屋子生物驚悚的視線下,布朗寧同學面色自然地歪頭,對着安娜貝爾笑了笑。
“你是醋栗果醬變出來的蜜糖寶寶嗎?”
安娜貝爾:“……”
她猛地站起來,“登登登”沖向這個房間與對方距離最遠的角落,然後用貓頭鷹扭頭般的可怕氣勢去看捷克。
渾身滾燙,且不停發抖。
“他他他怎麽了???”
年輕的捷克捂住了臉。
“我出去發個論壇。”
他也不停發着抖走出去,而年長的校醫接過了這一棒。
沃爾夫教授努力沒露出驚悚的表情,溫和道:“孩子,布朗寧同學清醒之後,似乎失憶了。”
安娜貝爾:“……”
失憶??
哪個星球哪個年代的古早展開啊??
而且連我的外號都還記得,失個鬼的憶??
她滿臉的問號似乎讓校醫很為難:“是這樣的,嗯,雖然布朗寧同學體魄驚人(怎麽摔也摔不死),但他畢竟是在最高層的安全通道滾下了整整四層樓的樓梯……清醒後記憶出現了一些損傷,也比較正常。這種損傷只是很短期的,并不會影響他的長期認知……”
年長且是過來人的校長接過話:“是的,斯威特同學。就在你來之前,他清醒地表示認識我們的身份——盡管他暫時模糊了和我們相識相處的細節記憶,但布朗寧同學清醒地知道捷克同學是他的朋友、我是這所學校的校長、沃爾夫教授是校醫、他要急着離開賺錢……以及,很讨厭那個插班生。”
雖然說不出為何讨厭對方,只能茫然表示“我不喜歡他的名字”。
沃爾夫急忙補充:“而且,在校醫院藥水儲備的全力補救下——他這種短期失憶的症狀頂多只會持續一周,不會出現任何‘需要再來次車禍’‘需要再滾次樓梯’‘需要再讓真正喜歡的人打胎離開并和對方的閨蜜在一起,冷漠表示不認識對方’展開,斯威特同學。”
亞瑟:“咳。”
肥皂劇不能看太多,沃爾夫。
好吧,好吧,短期失憶,腦子有些不清不楚,一個只是稍稍有點智商、本質上還是摔傻了的白癡……
安娜貝爾吸氣,呼氣。
半晌,她才發着抖去看宿敵。
宿敵則滿臉無辜地沖她招了招手。
“過來,讓我抱抱,蜜糖寶寶。”
——不敢看啊可惡!完全不敢看!究竟是發生了什麽!!
年長的單身狗校醫撐不住了,他咳嗽着離去,臉上依舊殘留着玄幻的表情。
屋內只餘年長的已婚校長。
亞瑟尴尬補充:“事實上,咳,就算他還保留一些長期認知,也是需要提醒的……我們告知了他我們的身份,然後布朗寧同學點頭表示‘可信服’‘有點印象’,才取得了他的信任……而你,咳,斯威特同學,你沖進來時……”
安娜貝爾仰着發燙的臉,沖校長投去期待解釋的視線。
校長……校長也忍不住了。
他在這位傻姑娘炙熱的視線下,退避般看向了病床上的精靈:
“布朗寧同學。你覺得這位同學和你是什麽關系?”
精靈不太愉快地回答道:“當然是我的女朋友。亞瑟,別盯着我滿臉通紅的女朋友。”
——鬼才盯咧!我孩子都兩只了!誰願意管你們倆這種小學雞戀愛!
校長也被擊沉了。
他抱着老父親與中年大叔交織的複雜心情離去,殘留在臉上的表情依舊是驚悚。
屋裏只剩下了一人一精。
……也許很快就只剩一只精靈,因為那只躲在牆角瑟瑟發抖的人類,看上去要把自己蒸發成水蒸氣。
“嘿。”
洛森打量着即将成為水蒸氣的安娜貝爾:“我是個病人,蜜糖寶寶,別讓我走過去抱你。過來。”
安娜貝爾:啊啊啊啊啊啊救命!救命!救命!
摔傻就摔傻吧,怎麽就變成了這種“傻”呢?!
“我、我、我我我……”她打着哆嗦說,“我不是你女朋友!你認錯了!真的!我是——”
“安娜貝爾·斯威特。”
洛森說:“我當然記得你的名字,蜜糖寶寶。你慌什麽?”
為了阻止蒸發,安娜貝爾捂住了臉。
“我不是、我不是、我真的不是,你搞錯了——”
“你一進來就沖我大吼大叫,非常擔心我的生命安全。然後你因為一個似乎‘長相漂亮’的插班生跳着腳罵了我一分鐘,滿臉嫉妒。”
擅長察言觀色的聰慧精靈扳着手指說:“等我解釋後,你的臉色雨過天晴,靠近我,打量我的傷勢,非常關心。接着你又直接端起了我的水杯飲用,言語間很不避諱……嗯,接着,你感到害怕時,會往我這裏靠。”
他一根手指一根手指數完了自己觀察到的事實。
然後又無奈地笑了笑。
是安娜貝爾最讨厭的那種,過分燦爛,過分“輕浮”的笑容。
“你從進門開始,就一直在用非常可愛的方式對我撒嬌,安娜貝爾。”
偉大而智慧的洛森·失憶·布朗寧道:“如果你不是我的女朋友,又是什麽人?我的未婚妻嗎?”
捂住臉已經無法阻止蒸發了。
整只安娜貝爾絕望地往下埋,試圖用什麽還沒發明的魔法,代替汗濕的掌心,捂住發頂。
作者有話要說: 拖了很久的爆更,今日終于補上啦~
(你們看,這個作者只要有評論就會碼多多的更新呢)
今日法師迷惑行為大賞:
失憶後:
捷克(指自己):我是你的室友和朋友。
洛森(懷疑):哦。
沃爾夫(指自己):我是你教授。
洛森(懷疑):哦。
亞瑟(指自己):我是你校長。
洛森(懷疑):哦。
安娜貝爾(沖進來):你這個——
洛森(肯定):我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