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去了，一連真誠地對彭澤明說：“院長，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教課方式，我又不是金幣，有人喜歡有人不喜歡也是有的。這個無論如何，這些問題大家可以好好溝通。但無論如何，畢竟我是導師她是學員，她在課堂上當衆頂撞我，已經是以下犯上，您可不能因為她是您的徒弟就包庇袒護。”
“我包庇袒護？”彭澤明都被她氣笑了，“回去問問你阿舅，我彭某是怎麽樣的人，大義滅親的事兒我過不少。活這麽大歲數，還真是第一次聽到有人說我包庇袒護！”
見樊雪華還想再說什麽，彭澤明一甩袍袖道：“你來的時候我就說了，先試試看，如今還是哪兒來回哪兒去吧！回去記得告訴你阿舅，這個人情算我沒還上，以後有什麽正經事再來找我吧！”
樊雪華聽了這話臉都氣歪了，什麽叫有正經事再來，難道自己就是不正經的事麽？
顧水岚好不容易遇到個跟自己投脾氣的導師，自然舍不得樊雪華離開，忍不住嘟囔道：“導師合格不合格，也不是葉雲端一個人說不好就不好的，我還覺得樊導師講得很好呢！”
彭澤明的視線在丹房內掃視一圈，道：“那這樣，所有學員一起表态，覺得樊老師講得好的站起來。”
顧水岚第一個站了起來，她身旁的葉雲清也猶猶豫豫地站了起來，其餘人就再沒有一個起來的了，甚至連顧梓甄都沒動彈。
“哥！”顧水岚沖着顧梓甄跺腳撒嬌。
但這個平時屢試不爽的法子，今天竟然絲毫不起作用，顧梓甄甚至還給了她一個不要再鬧了的眼神。
“現在看明白了麽？”彭澤明的聲音已經明顯不耐煩起來，“你若是還有什麽意見，就去找包院長說吧。”
樊雪華這輩子都沒這樣難堪過，她的胸膛不住地起伏，死死地看着葉雲端，似乎要牢牢記住她的模樣。#
173不要臉的新境界
樊雪華被攆走之後，煉丹課暫時就沒有人帶了，彭澤明只好臨時抓差，把黎浩清拎過來救場。
聽說是黎浩清來上課，丹房內頓時歡聲雷動。
蔣彤扯着嗓子喊：“院長，以後都讓帥氣的黎學長來給我們上課吧，保證我們都學得特別好！”
黎浩清被她說得耳朵都紅了，清了清嗓子道：“你們也不要高興得太早了，我可是很嚴厲的。”
“黎學長，請你嚴厲的要求我……們吧！”又一個大膽的妹子尖叫一聲，喊到後面才知道害羞，聲音都拐了個彎。
彭澤明都繃不住笑了，拍拍黎浩清的肩膀，自己腳底抹油地溜了。
黎浩清的課講得的确很好，細致仔細，加上他養眼的長相和溫潤的聲音，讓丹房內的學習氣氛空前活躍，唯一的弊端就是，每次下課都會被圍着問各種問題，沒有半個時辰都別想脫身。
原以為只要趕緊調個導師過來，這件事也就算是告一段落了，但是誰都沒想到，樊雪華卻還不算完。
幾天後，葉雲端幾乎都把樊雪華這人忘到腦後了，忽然接到彭澤明的傳音符，讓她到自己這裏來一趟。
葉雲端剛走進院長室所在的石頭樓，還沒上樓梯就聽到上面傳來洪鐘般的聲音。
“你那徒弟怎麽這樣慢，竟讓我等她這麽久！”
“誰讓你招呼都不打就跑來的。”彭澤明的聲音也沒什麽好氣。
但是聽語氣，兩個人應該是很熟稔的。
“師父。”葉雲端推門而入，只見屋裏窗邊站着一位陌生的大漢。
這人身材魁梧，比彭澤明高出至少一頭，胳膊幾乎都有葉雲端的腰粗。
他頭發亂糟糟地蓬着，茂密的連鬓胡子将口唇都淹沒其中，乍一看倒像是子車英的加肥加大版。
“你就是彭老頭的徒弟？”大漢說話的聲音格外洪亮，隔着一道門聽就已經如撞鐘般，如今在屋裏聽起來還帶着聚攏效果，更加覺得震耳欲聾。
葉雲端強忍想要堵住耳朵的沖動，沒有理他，轉身問彭澤明：“師父，您找我有事？”
“喂，小丫頭，我問你話你沒聽到？”大漢不悅地擡手想要扒拉葉雲端的肩頭。
葉雲端一個錯步躲開，不耐地掀起眼皮道：“我只理懂禮貌的人。”
大漢的臉沉了一下，但他的毛發太過旺盛，別人根本看不出他的表情。
“你是來給樊雪華找場子的？”葉雲端挑眉問。
“你既然知道，那就……”
“難怪，這股子目中無人的自大勁兒，果然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大漢話沒說完就差點兒被葉雲端噎死。
彭澤明強忍住已經快沖破嗓子眼的笑聲，終于開口介紹道：“阿端，這是樊雪華的舅舅雷羅春，跟我認識也有些年頭了。”
葉雲端一聽這話就明白了，彭澤明的意思是，這人跟他只是認識，并不是什麽朋友。
“雷公子，你找我來有事麽？”
“我是替阿華來下戰書的。”雷羅春從懷裏掏出一封挑戰書，“三天後，在灰樓，比煉丹。”
葉雲端根本沒接挑戰書，啐了一口罵道：“不管她講課的水平如何，至少她的煉丹能力已經足夠做導師了，跟一個學生下挑戰書，要臉麽？”
雷羅春是個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人，他這些年跟着傭兵團到處跑，永遠都只做個賣力氣的人。
不過這樣的生活正是他喜歡的，不用動腦子，做什麽別人都給安排好了，他只要去打去出力就能賺到不菲的酬勞。
彭澤明之所以會欠他一個人情，甚至答應把他的外甥女放到學院裏做導師，全是因為十幾年前，雷羅春跟着傭兵團出去探索秘境，正好救了當時被困在秘境中的彭澤明。
救命之恩大過天，雖然這麽多年雷羅春一直沒有來讨還過這個人情，但彭澤明卻一直記在心裏的。
所以當雷羅春帶着樊雪華來到信陵學院，說想讓外甥女能在這裏做一名導師的時候，彭澤明只考校了一下樊雪華的煉丹實力便答應了下來。
但是誰都沒想到，樊雪華這人自幼在家跟着父親學煉丹，沒有經過系統的煉丹學習，更是被家裏寵出了一身的大小姐脾氣。
這或許就是她為什麽會跟顧水岚相處融洽的緣故，兩個人的身世境遇都差不多，思想上自然也更容易達到統一。
雷羅春之前的想法很簡單，外甥女被人欺負了，姐姐也在家愁眉苦臉的，自己當然要幫着她出這口氣。
但此時被葉雲端一問，他又有點兒混亂了，樊雪華的确當過葉雲端的導師，此時卻又向她下挑戰書，貌似是有些不妥。
就像他要去跟自己帶了幾天的徒弟比武一樣，怎麽想都覺得是自己在欺負人。
不過他很快就想起來，出門前樊雪華曾經交代過，如果對方這麽說該如何回答。
雷羅春回憶了片刻，對葉雲端道：“既然我與你師父以平輩相|交，那我的外甥女跟你自然是平輩人，更何況她如今已經不是你的導師了，所以對你下戰書也沒什麽不妥。”
“好吧！”葉雲端總算是見識了，什麽叫不要臉的新境界，“既然你們想這麽玩，那我就奉陪到底！回去告訴你家外甥女，來的時候多帶幾塊帕子，小心被虐得哭着回家！”
“小丫頭，我看你才像是會哭鼻子的樣子。”雷羅春把挑戰書丢進額葉雲端的懷裏。
葉雲端将挑戰書翻開掃了一眼，随手丢進一旁的垃圾桶內，拍拍手上并不存在的塵土，唇角翹起，笑得格外燦爛地說：“好，三天後，不見不散。”
雷羅春圓滿完成了外甥女交代的任務，心情不錯地跟彭澤明打過招呼便離開了。
彭澤明這才笑起來，指尖隔空沖葉雲端的腦門點了幾下。
“你啊你啊，真是個小狐貍！”
“難得有這麽好玩的事情，自然是不能錯過，到時候下注還能賺一筆呢！”葉雲端越說越高興，眉開眼笑地說，“師父，等賺了錢給您打好酒喝！”
“酒就不用了，你好生準備，到時候可不許丢師父的臉！”彭澤明假裝板起臉來教訓道。
不過葉雲端早就看穿了他的本質，從門裏探回腦袋做了個鬼臉道：“師父，我還有好多事要做，先走啦！”
“什麽事，用得着這麽着急！”
“去廣場貼公告啊，去看的人越多，下注的人就越多……“
葉雲端的聲音越來越遠，漸漸消失在石頭樓裏。
彭澤明笑着搖搖頭，自言自語道：“這丫頭！”#
174來不及了
很快，學院大廣場和各個學院小廣場的公告牌上就都貼了一張公告。
上面洋洋灑灑寫了不少字，但大意就是說，一個新進入煉丹學院的導師，自己授課能力不強，不但不提高自己，反倒對所有提出意見的學員進行辱罵壓迫。
最後被英明神武的院長發現，将這名導師逐出學院，但這人走了還不算完，又回來下戰書要跟學員比試。
三天後在灰樓包場進行煉丹對決，屆時歡迎大家前去圍觀。
葉雲端也是這會兒才知道，蔣彤居然在每個學院都有熟人，各個學院的小道消息一把抓，也借着自己的渠道散播出去不少消息。
外面的各種議論歸攏起來，大致就是說那個導師太過分，已經弄得這樣沒臉了還不知收斂，居然還要通過跟學員比試來給自己找面子，但是這樣即便贏了也不光彩。
蔣彤散播出去的內容基本就是學員即使再厲害也是個剛入學不久的新生，但導師畢竟是導師，即便她被逐出了學院，但是煉丹的實力還是肯定要高于學員的。
不過很快，葉雲端就顧不得再去管這件事了，她發現自己體內的真氣居然在蠢蠢欲動，從前世開始就已經停滞多年的修為居然有要升級的趨勢。
她此時已經是天品九階，若是再進階便要邁入玄品，這個過程可比平時的進階更加兇險和複雜一些。
葉雲端不敢大意，一個弄不好，耽誤三日後的比拼事小，若是不小心走火入魔那可不是鬧着玩的。
她不敢托大，幹脆直接去找彭澤明，有事靠師父，似乎也不是那麽不能接受。
彭澤明已經知道了公告的內容，不免有些擔心。
就如學院內支持者比較多的說法，樊雪華即便再不好，她也是導師等級的修為水平。
阿端就算再有天賦，那也還只是個剛入門不久的孩子。
這樣兩個人放在一起，明眼人都知道哪個更具優勢。
他捏着一枚玉符，正在糾結自己是先把葉雲端叫過來敲打幾句，還是應該把黎浩清叫來商議個對策。
“篤篤！”房門被人輕輕扣響。
“請進。”彭澤明順手将玉符收回匣子裏。
“師父。”葉雲端推門進來，腳步略有些別扭，“我……”
“阿端，有事麽？”彭澤明忙把自己弄亂的桌子理理好，“快進來坐。”
“師父，我似乎要提升品級了。”葉雲端覺得自己此時已經有些開始發熱，真氣在氣海內翻湧，讓她整個人都有種想要大喊大叫的沖動。
“提升品級？”彭澤明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主要是他一直都不知道葉雲端的品階究竟是什麽，根據她平時的表現，總覺得應該是天品初階的程度了。
但她這會兒說要提升品階，難道才剛要到達天品不成？
他看着葉雲端走步有點踉跄，急忙起身過去扶她。
這一扶才發現，葉雲端渾身已經滾熱，果然是要提升品階的征兆。
“阿端，你先在這裏打坐，先不要急着入定，我去給你找幾樣丹藥。”彭澤明趕緊把葉雲端扶到偏室內，自己扯開一旁的煉金櫃，稀裏嘩啦地在裏面翻找丹藥。
“師父。”葉雲端努力安撫着躁動的真氣，費力地說，“我是從天品進階到玄品……”
彭澤明翻找丹藥的手猛然一頓，扭頭驚詫地看向葉雲端，但是看到她滿頭大汗的樣子，又趕緊把手裏的瓷瓶都丢開，另外撿了幾種丹藥，一股腦都倒在手心上，喂着葉雲端服下。
丹藥在口中化作一股甘流，順着喉管而下，暫時緩解了體內的火燒火燎。
但是很快，丹藥的作用就體現出來，體內的灼熱更甚，她幾乎是瞬間就進入了入定狀态。
彭澤明在一旁搓着手直轉圈，對于葉雲端的等級問題他一直十分好奇。
先前是測不出來，後來時間久了就也沒有再試過，畢竟測試水晶還是有點貴的。
但若她真如自己所說的是要從天品邁入玄品，以十五歲的年紀，那絕對是整個西岐大陸都千年難遇的天才。
他自己轉來轉去，心裏沒着沒落的，這才想起來把黎浩清叫了過來。
“你說阿端真的能順利升入玄品麽？”彭澤明患得患失的，剛被黎浩清安置在椅子上坐好，突然又跳起來道，“我得趕緊買幾個水晶柱備着，等阿端結束後再給她測試一下。”
兩個人都沒想到，這一等就等了兩天兩夜，葉雲端卻還是入定狀态，絲毫沒有轉醒的意思。
若不是看她面色紅潤光澤，表情也是平靜祥和的，彭澤明都要懷疑她是不是走火入魔了。
而學院這邊，蔣彤兩天沒等到葉雲端回來，也到處都找不到黎浩清。
眼看跟樊雪華的煉丹比試就在今晚了，她終于鼓起勇氣，拉上宋春蘭陪着自己壯膽，來到院長室打聽情況。
誰成想到了院長室，卻得知葉雲端還在入定中沒有醒過來的消息。
“不會吧，那晚上的比試怎麽辦，阿端都已經接了挑戰書，我們還在各處大肆宣傳……”蔣彤抓着宋春蘭的胳膊，整個人都要抓狂了，“啊——怎麽辦啊啊啊！”
在灰樓包場比試的費用極貴，所以但看這個場地的選擇，就已經是難得一見的新鮮事兒了。
比試的雙方還都是女煉丹師，甚至一個還曾經是另一個的導師。
這麽曲折複雜的人物關系，各個學院都有不少人打算去灰樓觀看比試。
但如果這些人到了灰樓卻一直等不到葉雲端出現……
如果到最後阿端沒有去的話，他們一定會以為是阿端認慫了。
還有那個樊雪華，她也一定會趁機大肆嘲諷阿端，說不定要把這件事挂在嘴上說一輩子！
“啊啊，堅決不行，阿端一定要去參加比試！”
眼看着離比試的時辰越來越近，蔣彤已經快被自己想象折磨得快要瘋了，抓着自己的頭發不住地搖頭，不時還發出幾聲尖叫。
“阿端，你快醒過來啊，來不及了，要來不及了啊——”#
175千鈞一發
當晚，灰樓內人頭攢動。
莫雪華包下了一個決鬥場，眼瞧着離煉丹對決的時間還有一個多時辰，居然就已經坐滿了人。
衛昊覃見狀，吩咐人給換了個大廳，這下擠來擠去的人就都各自找到地方安頓下來。
莫雪華今日打扮得十分溫婉，眉眼在精心的修飾下少了幾分淩厲，多了幾分妩媚，亭亭玉立地往場中一站，頓時吸引了不少男人的好感。
下面少不得有人議論，這人看起來這麽溫柔，怎麽看也不像是會欺負人的樣子，被學院攆出該不會是另有隐情吧？
也有人說，若真是個安分的，就算被攆出去了心中不平，也不該找個學生對決撒氣，有本事沖着學院去啊，欺負學生算什麽能耐。
時間一點一點地過去，場地旁邊的巨大滴漏中已經只剩淺淺的一層水，眼看就要到約定好的時間，但參加對決的另一方卻遲遲沒有現身。
“該不會是臨陣脫逃了吧？”
“沒準兒是做賊心虛不敢來了呢！”
“原本還挺同情這個學員的，但是連來都不敢來的話，是不是也太慫包了！”
“就是，哪怕是輸了呢，好歹也是堂堂正正的，又沒人會笑話她什麽。”
“在學院裏張羅了半天，到處說人家導師的不是，忽悠大家來看對決，結果自己不出現？真是能折騰！”
“滴答，滴答……”
無論場下如何混亂，滴漏依舊不緊不慢地滴着水，眼看剩下的水幾乎少到連底面都不能完全遮住的程度。
秦羽和葉沐堯站在看臺上也急得要命，他們知道葉雲端絕不是臨陣退縮的人，但為什麽直到現在都還沒見人來呢？
“該不會是來的路上出什麽事了吧？”葉沐堯焦急地看着入場大門，為每次的開門而期待不已，但是次次都是失望，進來的人都不是葉雲端。
“我出去看看。”秦羽實在坐不住了，最近葉雲端收斂起身上的天香靈氣，使得他都無法準确地辨別對方的位置，這讓他心裏總覺得空落落的。
左榮拉着時千蘭分開衆人擠過來，氣喘籲籲地說：“蔣、蔣彤之前傳信說、說阿端正在提升品階的關鍵時刻，她給你們傳訊一直都發不出去，就發給我讓我過來告訴你們一聲……”
“灰樓內有對傳訊符的屏蔽陣法。”葉沐堯立刻反應過來問題的所在，雖然以前就知道這個，但也沒遇到過什麽急事，根本就沒在意過，這回更是急得沒想起來，難怪一直都沒有葉雲端的消息。
“這可怎麽辦啊？”左榮擡頭看到滴漏中的水位線，上方的儲水箱中幾乎已經看不到水了，也就是說，只剩下出水槽通向滴漏口這一截竹管中的水了，簡直少得可憐。
“完蛋了完蛋了！”左榮跌落在座位上，“怎麽好端端的偏生趕在這個時間……”
樊雪華看着馬上要到盡頭的水位線，面上還勉強能保持着鎮定模樣，心裏早就樂開了花。
那天不是挺能耐的麽，牙尖嘴利的，結果連來都不敢來，真是個繡花枕頭，中看不中用！
看臺上的嘈雜聲越來越大，幾乎是要把決鬥大廳的房蓋沖開的架勢。
秦羽雙手在身側緊緊攥拳，渾身繃緊，心裏飛快地琢磨着解決辦法。
“要不我上去說阿端在閉關晉級，說換個時間再比過。”左榮看着水位線一點點下降，感覺全身的血都跟着滴漏中的水一起流出去了似的，面色發白，手腳潮濕冰冷。
“這也是沒辦法中的辦法了。”
秦羽眼看只剩下不到一扁指高的水位，提氣就準備躍入場中。
這法子雖然也不能解決全部問題，估計很多人都不會相信，但總比什麽都不做要好。
随着最後一點水緩緩落入下方銅盤，全場突然間寂靜下來，就像所有人被同時掐住了脖子。
大家都屏息凝視地盯着滴漏，一滴，兩滴，三滴……
最後一滴水擠出滴漏口，顫巍巍地懸在邊緣處，越拉越長，馬上就要脫離滴漏，投奔下方銅盤的懷抱。
就在此時，大廳的木門砰地打開，兩扇門板飛速分開，猛力撞在牆上又彈回來。
就在這一眨眼的功夫，葉雲端腳不沾塵地飛入大廳，一身雲紋冰火绫的衣裙格外飄逸，在決鬥場上空翩然轉身，緩緩落在臺上。
幾乎在她腳尖點地的同時，滴漏中的最後一滴水落入銅盤，在鴉雀無聲的大廳內發出清晰的啪嗒聲。
趕到了，在最後一刻趕到了。
大廳在片刻的寂靜後突然響起雷鳴般的掌聲。
秦羽看着葉雲端松了口氣，卻又覺得她似乎跟前幾日見到時有些不一樣了。
雖然還是一般無二的眉眼和模樣，但氣質上卻顯得更加出衆了。
“阿端是不是又長高了？”時千蘭眯起眼睛打量着葉雲端。
“是長高了些！”彭澤明的聲音從幾個人身後傳過來。
衆人回頭一看，不但是彭澤明，還有黎浩清、蔣彤和宋春蘭。
彭澤明和黎浩清看着還好，蔣彤和宋春蘭臉上的潮紅都還沒退下去，話都說不出來，只彎腰拄着膝蓋一個勁兒地喘粗氣，一看就是用最快速度趕來的。
彭澤明一臉喜滋滋地說：“阿端剛剛晉升了品級，個子又比之前長了近兩寸，眉眼也越發舒展開了，越發好看了！”
的确，秦羽看着場中的葉雲端，明明她只是面無表情地站在那裏，但就像是一個自發光的寶物似的，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
雖然從相識到現在不過幾個月的時間，但秦羽似乎已經習慣了跟在她左右的生活，如今突然離着遠遠地看着她，突然有種摸不到觸不着的恐懼感。
他再一次真切地感受到，兩個人之間的距離是那麽遠，即便自己再努力，在同齡人中再領先，也總是追不上她的步伐。
秦羽更加用力地捏緊拳頭，生平頭一次産生這樣強烈的想法——要變強！必須要變強！
為了能堂堂正正站在她身邊，成為她的保護者、成為她堅實的依靠，自己必須要變強！變得更強####
176異色真氣
葉雲端站在臺上，忽然彎彎眼睛，勾起唇角，露出個燦爛的笑容。
那一瞬，簡直如冬雪初融、春冰乍破，整個大廳都随着她的笑容更加明亮起來。
“這個學妹長得好漂亮啊！”
“之前怎麽沒發現煉丹學院的新生還有這麽個美人兒。”
“早知道我之前下注在學妹身上了，就沖着模樣，輸了也值。”
看臺上在短暫的驚豔後再次嘈雜起來。
“大家安靜，請安靜。”灰樓安排的裁判扯着嗓子喊了幾遍，最後用上了真氣才把衆人的聲音壓下去，“煉丹對決馬上就要開始了，考慮到對戰一方還是信陵學院的學員，所以我們只選取了在學院學習範圍內的丹藥名稱，此時都在這個獸皮袋中，現在有請我們萬魔鬥壇的東家，他将為我們抽取今日對決需要煉制的丹藥。”
這是葉雲端從天水城回來後第一次再見到衛昊覃。
衛昊覃依舊是滿臉笑容，一副人畜無害的模樣。
但葉雲端心裏卻對他多了些忌憚，也并不想在這個場合跟他來個什麽敘舊的戲碼。
好在衛昊覃還是很懂分寸的，上臺後對兩位對決者都微微颔首，然後就伸手在獸皮袋裏抽出一個打着火漆印的紅色信封。
裁判将帶有火漆印的一面舉起來，讓周圍觀衆看清楚後，這才拆開信封，取出裏面的信紙展開，上面寫着“五行聚靈丹”五個大字。
“大家都看清楚了麽？這次對決的丹藥是五行聚靈丹。”裁判舉着信紙也轉了一圈，讓看臺上的人都看清楚丹藥的名字，這才擡手直指場邊的滴漏，“煉丹比賽，最重丹藥品質，若品質相同，則用時少者獲勝。”
看臺上的彭澤明和黎浩清同時皺起眉頭。
秦羽眼尖地發現這一幕，立刻走到黎浩清身邊，低聲詢問道：“黎學長，怎麽了？這種丹藥對阿端來說太難了麽？”
“不是難……”黎浩清緩緩地搖搖頭，但眉心依舊不展，“五行聚靈丹，需要用到金木水火土五種屬性的靈藥，要聚五行之靈與一丹中，難度的确是有，但對阿端來說卻不算什麽。但在提煉五行之靈并且融合煉制的過程中，真氣的穩定性格外重要，極其細微的變化都有可能導致煉制失敗……”
後面的話已經不用再聽下去了，葉雲端剛剛提升過品階，正是體內真氣最不受控的時期，在這個時候要煉這樣一味丹藥，不得不說真是運氣差到了極點。
“阿端肯定沒問題的！”左榮依舊是鑒定的崇拜者，絲毫沒有動搖地看着場中開始挑選靈藥的兩個人。
“希望如此吧……”黎浩清嘆了口氣，也不再作聲，安靜地看着場中。
葉雲端也沒想到，居然一把就抽到個對自己不利的丹藥。
她不動聲色地瞥了衛昊覃一眼。
衛昊覃此時已經回到看臺的雅座上，支起胳膊撐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看着葉雲端。
為什麽她身上那股好聞的氣味消失了？
為了确認這一點，他特意親自上場抽取信封，卻也沒在她身上發現任何真氣屏障之類的東西。
難道是用了什麽法寶将香味隐藏起來了？
沒有聞到期待已久的香氣，衛昊覃心裏有些莫名的煩躁，擡手扯扯板正的衣領，毫無形象地靠坐在椅背上，看着場中的兩個人開始煉丹。
樊雪華已經開始動手了，葉雲端卻只是端坐在條案前，看着面前的丹爐和靈藥一動不動。
“喂，這人是怎麽了？”
“學妹，快開始煉丹啊！”
“哈哈，該不會是連五行聚靈丹是什麽都不知道吧？”
“怎麽可能，她面前的靈藥取的都是對的，怎麽可能不會煉制五行聚靈丹。”
看臺上漸漸響起議論聲，不過大家也怕影響場中人煉丹，所以都是小聲地交頭接耳，但架不住場中人多，還是發出不小的嗡嗡聲。
裁判沖看臺上連做了幾次手勢，這才将說話聲音壓了下去。
葉雲端此時看似在盯着丹爐發呆，其實是在用神識跟天香子溝通。
她剛升入玄品就緊趕慢趕地來到灰樓，即便被彭澤明灌了幾粒上等的丹藥下去，但氣海中的真氣還是在興奮地翻滾着，以這樣的狀态根本無法煉出五行聚靈丹。
此時場中人多又雜，她不想再用天香靈氣，便想問問天香子，能不用将真氣輸入蓮花座內，經過天香子體內再送出，通過天香子來穩定自己有些活躍過度的真氣。
去魔獸山脈的兩個月，天香子吃了不少靈藥靈草，如今已經基本沒有了溝通障礙。
葉雲端見天香子在掌心空間內點了點頭，表示可以試試，便緩緩地将真氣注入到紅色的蓮花座內。
真氣在蓮花座內盤旋，被天香子的根須吸收入體內，然後再從葉尖送出，進入葉雲端的經脈內。
感受到天香子輸出的真氣果然格外平和穩定，葉雲端心下大定，這才開始動手煉丹。
葉雲端左掌一揮，噴出的真氣注入丹爐底部，一種種靈藥根據順序投入丹爐。
她用真氣娴熟地操控它們去除雜質，提煉精純，十幾種靈藥很快就變成十幾堆精純的成分，有的是液體，有的是粉末，全都懸停在丹爐的不同位置。
若是是用天香靈氣煉丹，此時就可以直接進行融合了。
天香靈氣的霸道能夠直接将多種靈藥的成分直接壓制住，很容易就能融為一體。
但此時就沒有那麽簡單了，必須要将五行屬性相同的靈藥成分分別融合。
最後再控制着真氣，将已經融合成型的五行靈力聚攏到丹爐中央。
她左手加大了真氣的注入，爐底原本淡青色的火焰居然漸漸變成了淡紅色，甚至還有再繼續加重的趨勢。
“你們看，她的靈氣怎麽是這個顏色的？”
“該不會是什麽異火吧？”
“這樣小小年紀就身懷異火，難怪敢在學院裏跟導師叫板。”
看臺上除了信陵學院的學員之外，還有很多是來湊熱鬧的老顧客，這些人在這裏混跡的時間久了，眼光自然比那些學員要犀利百倍。
“你們看看清楚，那真氣是從她掌心源源不斷注入的，只不過是顏色有些不同罷了，根本不是什麽異火。”
“不過看她不過十五六歲的模樣，能将真氣控制到如此地步，此女今後，怕是前途不可限量啊！”#
177一波三折
樊雪華在煉丹的間隙忍不住去看葉雲端，見她不急不慢游刃有餘的樣子，心裏不免有些起急。
就因為這樣稍一分神，真氣就出現了輕微的波動，把她吓出了一身冷汗。
好在丹爐內一切正常，并沒有因為這一絲波動引發什麽不可收拾的後果。
滴漏依舊不緊不慢地落下水滴，轉眼已經過去兩個半時辰。
樊雪華忽然收起丹爐底下的真氣，打開爐蓋，将六枚丹藥放入一旁的瓷盤內，等待檢驗。
直到最後一步都沒有出現任何意外狀況，樊雪華臉上終于露出得勝的笑容。
葉雲端微微側頭，卻沒有看向樊雪華，她覺得自己剛才好像聽到了什麽聲音，但是又不太确定。
于是她飛快地收回心思，重新專注于煉丹上。
大概一炷香之後，葉雲端終于收回了真氣，爐蓋打開，六枚丹藥從爐中緩緩升起，然後輕巧地落在瓷盤中。
淡綠色的丹藥在白瓷盤的襯托下格外鮮嫩好看。
裁判上前看過兩個人的丹爐之後，沖着大家宣布道：“為了這場比賽最終結果判定的公正性，灰樓特意請來了輿天拍賣行的姜海掌事，作為這場比賽的評委來評判雙方丹藥質量的優劣。請大家掌聲歡迎。”
話音落地，從看臺下來個五十多歲的男人，個子不高，文質彬彬的模樣，看起來的确十分讓人信賴。
“姜海掌事，您請。”裁判把姜海請到香案前，兩份丹藥都放在白瓷盤內，只從表面也看不出是誰的。
姜海細細翻看過兩個盤子內的丹藥，思忖片刻，轉身對着看臺上的觀衆道：“這兩份丹藥都煉制得很好，以我的經驗判定，應該都是屬于五階丹藥。”
這個結論一下，一直在給葉雲端加油的衆人都安靜了下來，兩個人的品階相同，那麽最先完成的樊雪華就是最終的獲勝者了。
不過場中投注給葉雲端的人少之又少，僅有的幾個也沒敢買得太多，所以輸了也沒什麽大不了，看臺上難得的一片平和。
倒是有不少人在誇贊葉雲端，小小年紀煉丹水平就這樣高，居然能跟一個導師不相上下。
雖然因為時間緣故落敗，但兩個人的年齡和資歷差距到底擺在那裏，不是一時半會能夠超越的。
彭澤明嘆氣，低聲對黎浩清道：“阿端入學之後就沒怎麽受過挫折，這還是第一次落敗，回去之後你注意點兒她的情緒，別因為這麽個小挫折就站不起來了。”
葉雲端眉心緊皺，緊盯着樊雪華盤中的丹藥，心裏反複出現的都是之前開爐時的輕響。
裁判正準備宣布樊雪華獲勝，卻被葉雲端攔住。
“且慢！”
“怎麽了？”裁判扭頭看向葉雲端。
“我要求重新檢查丹藥。”葉雲端猶豫半晌，終于還是下了這個決定，相信自己的耳朵和直覺。
畢竟拼一下還有點兒獲勝的希望。
樊雪華眼見在這個關鍵時候，葉雲端居然還要出幺蛾子，頓時嘲諷道：“小姑娘，我勸你一句話，你還年輕，凡是不要總是這麽争強好勝，即便是天才，也要有成長的過程，低調收斂一些對你沒什麽壞處。”
“多謝您的金玉良言，如果你能夠做到自己說的這些道理，咱們也不用站在這裏比試煉丹了。”葉雲端毫不猶豫地頂回去。
此言一出，全場嘩然。
有人拍掌叫好，說葉雲端快人快語，痛快至極。
也有死板的人說這麽一個小姑娘，開口就這麽帶刺，實在不利于心性的修煉。
姜海突然插言問：“這位小姑娘，是對老夫的判斷不認可麽？”
他這話問得平和，但臉色卻明顯讓人看出來，他此時的心情已經糟糕到了極點。
“姜海前輩，我并非是質疑您的判斷能力，只是剛才檢查丹藥的時候，我發現您在每個盤裏只挑了三枚丹藥進行細致的驗查，所以我鬥膽希望您能夠對每一枚丹藥進行檢查。”
對于一個資深的拍賣行掌事，姜海每天接觸大量的丹藥，各種品質的丹藥，他敢說自己打眼一過就能看出是什麽品質的。
今天之所以還拿出幾個來細看，不過是在大庭廣衆下做做樣子，順便也是給衛昊覃一個面子罷了。
姜海此時聽了葉雲端的要求，臉色更加陰沉，這種品相的丹藥自己不知見過多少，居然還敢提出這樣的過分要求。
“在樊雪華丹藥出爐的時候，我聽到了一聲輕微的碎裂聲，所以我有理由懷疑她盤中有一枚丹藥是有裂痕的。”葉雲端面對姜海的臉色，卻依舊堅持自己的意見，“如果您不同意重新檢查，那我就要求灰樓封存雙方丹藥，重新請其他人來檢驗。”
看臺上有人大喊：“搞什麽鬼，你不想認輸也找個好一點的理由行麽，糊弄誰啊！”
彭澤明越發擔憂，身子前傾，雙手撐在欄杆上，滿眼關切地看着場中的葉雲端。
秦羽更是渾身繃緊，神經都快繃成一張滿弓，只要一個輕微的外界刺激就會打破平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