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被切斷大腦和身體的連接, 再強大的怪物都會暫時失去行動能力。
方景澄自然也不能例外。
對于因毒素而虛弱的“林軒”來說,眼下最佳破局手段便是一擊必殺。祂要以最快速度破壞方景澄的大腦。
考慮到身體再度被污染的可能性,攻擊時“林軒”特地将觸足凝為鐮刀形狀, 确保接觸面積最小。
黑紅色的血刃如閃電般襲來, 薄薄的刀身撕裂空氣,發出刺耳的尖嘯。
但方景澄畢竟不是等閑之輩。
死神的巨鐮近在咫尺,避無可避,深知速度不如“林軒”,方景澄一個箭步上前, 主動迎着祂的方向沖了過去。
兩人相對運動, 速度疊加,血刃瞬間割斷方景澄的脖頸。但他也因此免于被“林軒”那回蕩的觸足Z形切割的命運。
方景澄懸空的腦袋發出嘆息:“真吓人,明明是同族,你居然打算直接殺掉我麽?”
男人銀色的發絲在空中飛揚, 頸部飛濺的血液化為藍色的絲線連向身體。他舉起雙手扶住臉頰, 把腦袋擺正後重新安回身體,退後幾步同“林軒”拉開幾個身位。
“你不也打算吞掉我的腦子麽?”
“林軒”在周箐身前站定, 冷漠地如是回應說。
盡管沒能立刻殺掉方景澄, 但“林軒”至少在重創他後, 順利地回收了對身體的控制權。
男人右臂上深藍色的蛛網如潮水般退去, 一條觸足從後腰處伸出,探向周箐位置。
觸足上,黑紅色的眼眸悄然睜開,觀察周箐的傷勢。
沒通電的鑽頭不過是把鈍頭起子, 但周箐動手時下了死手, 硬是把威力發揮到了最大。
落下的電鑽在讓方景澄因劇痛走神, 也險些粉碎她的指骨。而“林軒”給予她的血液僅能加速皮肉的愈合, 卻對痛疼無能為力。
冷汗從女人的額角滲出,同眼淚混合,淌下她蒼白的臉龐。
見此慘狀,曾驅動祂掙脫束縛的那股情緒再次湧上“林軒”心頭,祂忍不住抿住嘴唇。
周箐對祂的影響總比預想中更深。祂感到饑餓,迫不及待想要破壞并吞噬些什麽。
觸足爬上木桌,小心地卷上妻子的手指,為她固定錯位的骨頭,蠕動着分泌出止痛的黏液。
“還疼麽?”
祂如是關切道,拿不準方景澄殘留的毒液會對周箐造成什麽影響。
疼到視線空白的周箐終于找回了意識。
是她賭贏了。
身前熟悉的背影讓周箐露出一抹虛弱的笑容:“我就知道你會來的。”。她觀察現場情況,馬上留意到了虎視眈眈的方景澄,以及貼住手掌的鮮紅軟觸。
周箐覺得好氣又無奈。
現在還未到放松的時候。
這個被人一騙就中招的傻子,哪來的餘力關心她疼不疼?要是祂輸給方景澄,他們今天都得死在這裏。
不,她的話或許會落個比死還要糟糕的下場。
周箐看向自己的手指,血肉模糊的指根重新生出肉芽,但方景澄眼眸翻開皮肉的觸感始終揮之不去。
她輕輕撫摸“林軒”躁動的觸足,柔聲道:
“已經沒事了。”
“你專心殺掉他就好……”
美麗的臉龐完全冷了下來。
在這個骨節眼,周箐和“林軒”利害一致,她照看好自己就是解除祂的後顧之憂。
“好。”
收回治愈用的軟觸,“林軒”解除了人類的僞裝。蜜色的皮膚轉變成岩漿似的黑紅,兩臂結實的肌肉溶解為奔騰的血流。
這些血流好似海洋中生長的珊瑚枝幹,四面八方散開,之間排布着無數尖銳的白牙,牙齒随觸足動作互相摩擦,如蟲豸爬行般“沙沙”作響,随時準備将蠢蠢欲動的方景澄紮成篩子。
銀發青年轉動僵硬的脖頸,他舔去嘴角的血漬,湛藍的眼眸恢複如初。
望着“林軒”駭人的觸足,方景澄不禁挑起眉毛。驚嘆着“哇哦,本來以為只是普通雜魚,沒想到居然是我等級差不多的家夥,還是擅長攻擊的暴食者。”他頭一次認真地審視起眼前的同類。
不過頭腦靈活如方景澄,粗粗一看就察覺到了端倪。
之前信息素單薄不是錯覺,雖然看着吓人,但眼前的“暴食者”并非完全體:
觸足數量少了些,攻擊方式也更像人類。
這種情況下他只要能找出攻擊的空檔,趁機注入更多毒液,就能贏“林軒”。
方景澄如此判定。
他話鋒一轉,嘲笑說:“不過你真的殺得掉我麽?你好像缺了不少東西,是離開隕石後還沒睡醒麽?”
他危險地眯起藍眸,不甘示弱地露出怪物特有的觸足,以光滑且泛着珠光的銀白色為基底,繁瑣的刺青花紋在表皮游走蛇行,線條首尾相連化為一個個深藍色的圓圈。
瑰麗的顏色與深海中的劇毒章魚如出一轍,光是看着就讓人頭皮發麻。
自後背而生的觸足末端十分鋒利,寒光閃閃的樣子像極了精細的傘骨,能很輕易地将毒液刺入敵人體內。
“來點提神的東西吧。”
方景澄笑容燦爛,迎着“林軒”攻了過去。
但很快,方景澄就發現自己的如意算盤落了個空。
“林軒”是個實打實的“暴食者”。
祂皮粗肉糙,牙尖爪利,揮動的觸足帶起陣陣勁風,咬住他的毒針像鱷魚咀嚼一顆硬糖,若是碰上他的身體,怕是能直接抽斷他的骨頭。
依仗觸手數量衆多,攻擊方式更加靈活,方景澄硬是抓住“林軒”的破綻,在祂的一根觸足上注入了毒液。
精心調配的毒素見血封喉。
像是往清澈的湖中倒入一滴墨水,豔麗的藍紫色在“林軒”的觸足上擴散,所及到之處一片荒蕪,尖銳的獠牙似奶油般融化。
“林軒”的動作跟着一滞。
方景澄迅速抓住了機會。
可就在他緊跟着補上第二針前,他聽到“啪”的一聲鈍響——被污染的觸足直接從“林軒”身上墜了下來。
觸足落地,化為一灘濃稠的紫紅液體,而“林軒”的動作重新恢複靈活。
變形後失去主觸足,痛苦程度不亞于人類砍掉手臂,深知這點,方景澄不禁嘆息:
“好幹脆,舍棄身體都不會心疼麽?”
“無所謂,只要毀掉你的腦袋,再吃掉身體就能複原。”
“林軒”如是回複,平靜的樣子好像壓根不知道痛苦為何物。
方景澄啞然失笑,抱怨說:“聽起來真熟練,你到底吃了多少同類?這不公平,我還沒吃過早飯呢。”
接着,像人偶大師擺弄提線,方景澄朝着遠處擡起手指,命令道:
“心悅,過來,我肚子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