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顧曾染?”班長略微吃驚地開口。
他徑直地走過去,一把拽着崔伶荏手腕,把她拉了起來,他的手從她手腕緩緩滑至她的手,牽住,十指緊扣。
像故意的一樣,他轉過頭看了一眼安寧,虛假般帶着歉意說:“不好意思,我和伶荏今天還有點事情,先走了。”
安寧愣愣地站在那裏,她張了張嘴,飽滿的口紅色的唇略微動了動,沒有說出一個字。
路燈下,灰黃色的路面。
崔伶荏坐在路邊的臺階上,撐着下巴看着來來往往的車輛。
顧曾染買了瓶水回來,暮冬的風将他的黑色外衣吹得輕輕鼓動,他的眉眼的輪廓在暖色的燈光下渡上一層模糊的光暈,崔伶荏擡起頭看了看她,她束起的長發散在肩上,被風吹亂,晚上略微喝了點酒,她眼神有點迷離。
他在她身邊坐下,水遞給她:“喝一點。”
崔伶荏伸手接過,她低聲問:“怎麽就走了。”
顧曾染伸手輕輕撫摸着她的長發:“不喜歡她。”
崔伶荏轉過頭,臉和他靠的好近,他安穩如線的呼吸停留在她臉上,她的發絲擦着他的唇。他側過頭湊上前。
顧曾染的唇冰涼中略帶着些許溫熱,崔伶荏怔了怔,心跳加速,這個淺淺的吻讓她失神了許久,她感覺到他溫熱的氣息在她皮膚上輕輕拂動,顧曾染的左手穩穩地拖住她靠後的腦袋,他的力道由淺入深,她感受到他唇齒間的觸感逐漸清晰。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松開了手,顧曾染的唇離開了,擦着鼻尖,他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她慌亂地伸手理了理淩亂的長發,站起來。
顧曾染也站了起來,他伸手抱住她,輕輕撫摸着她的頭:“對不起。”
“沒事。”她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
“是不是之前我突然不告而別讓你很難過?”他的聲音輕輕的,“我好像還活在那一年。”
崔伶荏靜靜地聽他的傾訴,過往如煙,在夜幕下緩緩拉開了帷幕。
【十年前】
崔伶荏走了好久的路,走的腳都酸痛了,才拖着箱子走到校門口。她擡起頭認真地端詳着校門上的幾個大字。
“今年這幾個新生這麽嬌氣,又是家長陪同又是豪車接送啊。”崔伶荏轉頭望了望說話着,校門口站了兩個值班的學生,女生長發及腰,明亮的眼睛和恬靜的笑容,男生皺着眉不停用手裏的表格扇風。
崔伶荏走進學校,看見一大片香樟樹,濃密的樹蔭。宿舍在三樓,沒有電梯,她提着箱子爬了兩層樓,實在爬不動了,坐在箱子上大口喘氣。
一個女生從樓上下來,穿着運動服,滿臉是汗,她剛挂了電話,看到崔伶荏,熱情地招呼她:“你好,需要幫助嗎?”
崔伶荏剛想搖搖頭,女生走過來幫她拎起箱子:“幾樓?”
到了三樓之後,那個女生就又下樓了。崔伶荏帶着些許緊張進了宿舍,已經有個女生在收拾了,她長的很可愛,有圓圓的臉和眼睛,雖然有一點胖,但是看起來讓人很舒服。她對崔伶荏笑了笑,介紹自己叫宋欣。
她幫崔伶荏收拾了行李,給她騰出了一張桌子,輕輕地擦掉桌子上的灰塵:“待會兒記得去舍管阿姨那裏去登記一下,我先去吃飯了。”
崔伶荏取出信紙,在桌上攤開。
顧曾染,我終于到了這所大學,N大的建築有一種古樸陳舊的感覺,深色的校門,印着破碎的燙金體。我終于見到香樟樹了,我很喜歡的一部小說裏的景致,撼動了我的青春。
你應該到Q大了吧,祝賀你成功地實現了你的夢想。過去的一切就像一場夢一樣,我感覺我剛剛才認識你,聽你分享你的辯論賽經驗,驚嘆于你比賽時沉着冷靜的神色,佩服你總是占據排名的前列,而我只能縮在角落裏。
希望你在你的世界裏施展你的才華。
崔伶荏,用自己最大的勇氣,用力地握着筆,在信紙的末端寫下了名字。
她知道,這一封信,她花了三年的時間去沉澱,無論是否會有回音,她都可以接受。高三離校的那個下午,畢業典禮也開過了,崔伶荏捧着學校發的向日葵,炎熱的天氣,被汗水打濕的劉海,她的短發經過漫長的五月終于長長了,她站在長長的走廊上眺望着遠方。
顧曾染單肩背着書包下樓,在她的視線裏,對她揮了揮手。
所有告別都在一瞬間。
食堂人聲鼎沸,崔伶荏的思緒從回憶中走出,她看到宋欣坐在中間的位置一邊和朋友說笑一邊吃飯,崔伶荏将手裏的餐盤放在他們隔壁的桌子上。宋欣看到她對她揮了揮手,轉身向她的朋友介紹:“崔伶荏,我舍友。”
崔伶荏禮貌地對他們點了點頭,宋欣向崔伶荏一一介紹她的朋友,沒記住幾個名字,但是她記住了一張面孔。
穿着黑色T恤戴着黑框眼鏡的男生,如此熟悉的面孔,他對崔伶荏随意地揮了揮手。崔伶荏淡淡地一笑。
是父親的再婚,小燕阿姨的弟弟。
崔伶荏覺得這一刻簡直充滿了一種淡中帶着些許濃重的火藥味。
宋欣性格大大咧咧地,她一邊飛快地吃飯一邊和她的朋友聊天:“對的,就是那個教授,我之前大學招生的面試看到他了,太搞笑了他看起來長得一臉嚴肅,我一猜就知道他講的肯定是那種歷史類……”
崔伶荏站在食堂門口的香樟樹下,踩一片片落葉。
“于念西在你家過得如何?”崔伶荏低着頭盯着地上的落葉,胡冉背着書包雙臂交叉在胸前。
“于念西這種性格,我姐姐當然只能順着他。”
崔伶荏高考結束後,于念西預備升高中,以他的成績不足以去一所很不錯的高中,但是由于父親的愧疚,想彌補自己的過錯,就動用了自己目前可以動用的關系,保于念西升入市裏的一所知名中學,于是為了上學方便,于念西理所當然地住進了父親家。
崔伶荏聞之只是淡淡地笑了笑,她習慣了于念西,只是母親呆呆地坐在椅子上不想說話,對她而言這無言是一種打擊。長大後的崔伶荏一直在想,母親究竟是不是真的重男輕女呢,她那麽愛于念西,甚至不惜把一切好的東西都給他,縱容他游戲,崔伶荏所能做的一切也只是變成和母親一樣給于念西鋪路的人。她不願意,所以她大學選擇了離家很遠的學校。
崔伶荏聽完胡冉的話笑了:“當然,你姐只能順着他,畢竟……”她緩緩轉過身,看着他,“不把表面功夫做好,她自己辛辛苦苦掙來的名聲就要毀了。”
胡冉聽罷手緊緊攥住書包的帶子,他的臉色迅速變差,崔伶荏自顧自地笑着搖了搖頭,轉身離去。
讓她迅速成長也就是那一年,安寧那件事就像一場謎團一樣環繞在衆人心裏,消失的張怡顏和鐘婧,成為那屆學生心裏揮灑不去的黑暗。崔伶荏經歷這麽多,家庭也好,學校也罷,她感覺自己早已不是那個從前的她。
從洗衣房拿出衣服,崔伶荏撞見那個幫她搬箱子的女生。她戴着墨鏡看起來有點冷淡,崔伶荏友好地和她打了個招呼,她點點頭:“我和你一個宿舍。”
陳瑕抱着洗好的衣服走進宿舍,摘了墨鏡。宋欣看她把濕淋淋的衣服随便地挂在陽臺邊的欄杆上,慌忙制止:“我幹衣服還放在下面呢,你換個地方吧。”
陳瑕像沒聽到似的把衣服繼續晾在那邊,她戴上耳機坐在一邊的桌前對着電腦快速打字。宋欣氣鼓鼓地站在邊上去扒拉她的濕衣服:“別怪我不客氣了。”
“随便。”
崔伶荏看陳瑕一副生氣的模樣想安慰她幾句,陳瑕擺擺手:“沒事,我發小,她發神經我習慣了。”
崔伶荏看陳瑕快速地打字,文檔裏存了很多文字,好像是一篇長篇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