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殿裏掀起一個巨大的旋渦,卷着數不清的海底生物和前來赴宴的各路人,鲲雲穩住心神,在大殿裏凝神念了句咒語,一根巨大的柱子便從龍王座位下飛速頂了出來,直直往天上頂去,并且以詭異的速度變大,發着金光的柱子在觸碰到被任一行修改過的禁制後,猛然停下,帶得整個宮殿的人都被震得顫了兩分。
鲲雲臉色變得十分難看。
九臯踩着劍飛在空中,冷冷看着鲲雲。
“今日你錯信昆侖,害得禁制被提前開啓,你的整個宮殿變成了他們手底一座牢籠。”
鲲雲做好的精致造型已經淩亂了許多,他的藍發飄散在空中,臉頰蒼白,喝道:“你別在這裏瞎說了!我不會信你的。”
九臯冷笑一聲:“你要是對待他們也能有這樣的底氣就好了。”
他緩緩飛到鲲雲身邊,俯視着他:“今日這禁制我倒是能幫你解了,你這海底龍宮能像以前一樣自由自在。”
鲲雲眼睛發紅,死死盯着他:“你以為你能從這裏逃走嗎?林昊他們已經投下了天羅地網,就是要拿下你。”
“你怎麽還這麽的天真呢?他們設下禁制的目的是用表面的和諧來掩蓋牽制住你的真相。”九臯眸色妖冶,他額前的紅色印記此刻閃着漂亮的光,“在他們仙界看來,惡人生生世世是惡人,血脈裏是惡人,就永遠不得翻身。”
鲲雲被這番話激得怒吼一聲,殿中的那根柱子也跟着震動了兩下。
這時,林昊帶着人趕了過來,他恨恨盯着九臯腳下的昆侖劍,罵道:“賊人九臯!”
九臯冷冷地把目光投了過去,右手凝聚起力量,等到昆侖劍穩穩握到手上的一瞬間,周圍震開波瀾,兩方人劍拔弩張,下一秒就要打鬥起來。
絲蘿不知道下墜了多久,她慌張的思緒逐漸被失重感給吞噬掉,腦海裏走馬觀花似的掠過那些舊日時光,直到穩穩落到一塊草坪上,她盯着天上那輪明亮的日,含糊地叫了一聲“九臯”。
一捧冷水毫不猶豫往她臉上一潑,絲蘿皺着眉躲了一下,思緒回籠大半。
她艱難地坐了起來,呆呆地看着一旁俊美異常的男人,他生着一頭淺藍色的發,發絲柔軟地搭在肩頭,簡單的白色衣襟在上半身,領口處繡了些金色花紋,襯得膚色宛若凝脂般,最讓人挪不開視線的是原本應該是修長的腿的下半身,他的腰沒在水裏,生着一條長長的魚尾,上面的鱗片被日光照得晃出漂亮的顏色。
在這個水清葉綠的環境裏,男人用狹長的桃花眼瞧着她,那顆淺藍色的瞳珠簡直美得不可方物。
絲蘿一時間看呆了,被男人用手指重重敲擊了一下額頭才回過神來。
“你是誰啊?”絲蘿小聲問,她看了四周一眼,這裏像是一個陌生的世外桃源,清澈的溪水環抱着樹木蔥郁的陸地,湛藍的天空上有閑散的白雲飄動着,“我不是在海底嗎?這是哪裏啊?”
“你認識鲲雲嗎?”男人開口道。
他的聲音非常清脆,像是溪水敲打着岩石般,幽幽傳到了絲蘿耳朵裏。
“鲲雲?那個龍王嗎?”絲蘿問道。
“是他,你是他請來的客人?”說着,男人用不善的目光在她身上掃了一遍,似乎很嫌棄的樣子。
絲蘿皺着眉,表情有些防備:“你是誰啊?”
“我叫萦歡。”
人長得美,名字也這樣美。
絲蘿喉嚨輕輕滾動了一下,又問他:“我為什麽會在這裏啊?”
萦歡臉上閃過一絲怪異,說:“我找你有事幫忙。”
絲蘿問他:“什麽事啊?”
“我是鲛人。”萦歡說着,水底下的魚尾輕輕擺動了一下,激起水面一圈又一圈的波痕,“這裏是鲲雲制作的幻象,他把鲛人一族全都養在這裏,用以純淨自己的龍族血脈。”
萦歡神色有些兇狠,他緊攥住了岸邊濕漉漉的泥草。
“現在我的族人們都還天真地以為這裏是适合鲛人生活的世外桃源,根本不知道我們消失的族人并不是自然死亡墜入湖底了,而是被鲲雲給掠殺,用以保持他純淨的龍族血脈。”
絲蘿驚訝地瞪大了眼睛:“他怎麽這麽殘忍……”
“我也是偶然被水草拽進了那個入口,才險些被拽出幻境,我很好奇地在那個入口守了幾天,看到鲲雲把我們一個族人給拽了出去,消失在那個入口,只留下了一灘鲛人的血液……”
絲蘿震驚地捂着嘴,她環顧了四周一圈,表面是安然靜谧的森林,實際上居然是一個牢籠。
“萦歡,你在這裏幹什……這是誰?!”
從遠處有一群鲛人撥開雜草,從水中緩緩游了過來,看到岸上的陌生人之後,神色警惕。
“這裏怎麽會有人類?”
絲蘿着急地把自己的耳朵給蹦了出來,嚷道:“我不是人類!”
為首的那個鲛人游到萦歡身邊,絲蘿這才注意到,并不是所有的鲛人都是藍發藍瞳,有的是淺綠色的,也有的是淺橘色,發色跟魚尾顏色都是一樣的,五彩斑斓的鱗片把水面的波瀾晃得漂亮極了。
“萦歡,她到底是誰?”
萦歡神色有些閃躲,說:“我也不清楚。”
絲蘿沒想到他一點都不夠意思,瞪着眼睛道:“你!”
“趕緊把她抓起來!”
絲蘿尚未反應過來,就被幾個鲛人蜂擁而來,控制住了手腳,被粗魯地按在草地上,滿嘴都是濕漉漉的砂石和草味。
她勉強擡起頭,看着在水裏無動于衷的萦歡,氣得吹胡子瞪眼:“你們放開我!放開我啊!”
絲蘿被帶到了一個破舊的山洞裏,有兩個鲛人守在門口,他們在山洞之外的談話聲不斷傳來,絲蘿深吸了一口氣,等到情緒平靜下來之後,開始觀察生在洞口的藤蔓。
不是很粗,她的鞭子足夠抽開,但是門口那兩個鲛人不知道戰鬥力如何,絲蘿不敢貿然行動,最重要的是,她不知道怎麽離開這個鬼地方,如果按照萦歡所說,有一個入口在湖底,那她需要潛下去尋找,但是如果沒有鲲雲,入口會正常打開嗎?自己又是怎麽進來的?
還有九臯,九臯知道自己消失了嗎?他在尋找自己嗎?
千愁萬緒在絲蘿心間沉甸甸的,沒過多久她就睡着了。
或許是這兒實在是太美,絲蘿夢到最初遇到九臯的那段日子,帶着他在山上無憂無慮到處玩的時光,滿山野都是燦爛的花,沒有糟心的打鬥、死亡,只有春野裏溫柔的風和花香。
睡到半夢半醒間,她被人用粗暴的動作給搖醒了。
絲蘿發愣地看着面前的萦歡,第一反應就是猛錘他兩拳。
“行了行了,你動靜小點,別被他們發現了。”
萦歡壓低聲音道。
“你今天怎麽不幫我跟他們解釋?我又不是壞人,為什麽把我關起來?”
“我們鲛人防備心比較強,非常排斥異類。”萦歡解釋道,“被其他物種掠殺的情況實在是太多了,真的很抱歉。”
“那現在怎麽辦啊?我要在這裏被關多久啊?”
萦歡問她:“你能在水裏呼吸嗎?”
“我有法術可以做到。”
萦歡朝她招了招手,說:“我帶你去入口看看,我之前嘗試了一下,憑我的能力根本打不開。”
絲蘿輕手輕腳跟上,說:“但我也不确定我可以打開。”
“你想好要怎麽讓你的族人們都意識到這裏是幻境了嗎?”絲蘿問他。
“要麽把跟現實世界的入口打通,要麽就只能把這裏毀掉了。”萦歡的語氣有些悲戚,“其實我也是碰運氣,不知道能把誰拽到幻境裏來,可能是緣分吧。”
絲蘿深吸了一口氣,萦歡把她帶到湖底,溫熱的水瞬間包裹了整個身體,絲蘿眨了眨眼,看着萦歡在水底的魚尾,亮晶晶的光在鱗片上閃爍着,水流從他漂亮的魚尾上掠過,留下一條長長的水痕。
好漂亮。
入口藏匿在一片水草後面,潛在水中的四肢并不好舒展,萦歡把纏繞在她身上的水草給清理開,萦歡的藍發在水裏宛如海藻般飛揚起來,月光透過湖面落在水中,照得他美得不可方物,絲蘿看得有些呆,萦歡伸手敲了一下她的額頭,伸手指了指那個狹窄的入口。
透明的琥珀光阻擋着視線,絲蘿下意識伸手摸了一下,被它灼熱的溫度給燙了回來,絲蘿深吸了一口氣,凝神用手掌噴出一股力,它好像有生命般,把那股力給猛地彈了回來,直接把洞口的兩個人給撞飛了。
絲蘿屏氣的法術瞬間失靈,湖水拼了命般往她鼻腔裏湧,萦歡半晌才穩住動作,見絲蘿正往水底沉去,立馬游了過去,把她的腰給托了起來,飛快朝岸邊游去。
絲蘿被嗆得扶着岸邊一個勁咳嗽,眼尾都咳得發紅,她激烈地喘着氣,等到能夠控制自己的呼吸時,有些委屈地把凍壞的身體給蜷縮起來,小聲道:“九臯,快來幫幫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