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家把外賣盒抱在懷裏, 清清嗓:“中午時間太短了,如果做飯的話耗時太長, 午睡時間就會相對變短,下午上課會沒精神的。”
江津手揣兜裏,眼神筆直的落在她臉上不說話,辛家手撐着頭懶洋洋地坐在餐桌邊,懸在空中的腿一晃一晃回視他。
斑駁的陽光落在外賣盒上,給鑲上一圈模糊的邊線,像是年代久遠的肖像畫。
“我餓了。”
江津移開目光,“以後少吃外賣。”算是揭過這一頁。
辛家坐姿十分放松, 她盤着腿,後脊梁骨靠着椅背,問他:“你吃過午飯了嗎?”
江津目光在外賣盒上輕頓,“不用管我, 我自己解決。”
“你在這裏呆多久?”
“暫時不确定,估計兩個周。”
辛家捧着漢堡咬了一口,“可是我家就只有一個卧室,我不會讓給你的。”
她抿了口可樂,“我家附近也沒有五星級賓館, 你睡哪兒?”
江津:“沙發。”
辛家帶着幾分惡劣的興致勃勃,“你确定肯定睡沙發,不會睡到一半搶走我的床?”
江津掃她一眼, “不會。”
辛家咬着一個雞腿起身, 她抽了張紙擦幹淨手上的油, 然後從鞋盒裏掏出一把備用鑰匙扔給他,“恭喜你,你暫時成為辛家的臨時舍友。”
江津揣好鑰匙,“帶書回來了嗎?”
“沒。”
“… …以後中午把習題和卷子都帶回來。”
“我中午睡覺,不學習的。”
“拿回來我看的。”
辛家想想紅叉漫山遍野的習題冊,搖頭晃腦的堅定拒絕,“我不會的題問你就好了,你不是說學習要有針對性嗎?”
“… …”
辛家邊跟江津說話邊慢條斯理的啃雞骨頭,時間唰的一下就消失了。
好好的一個中午,又沒有睡到江津,也沒有睡上午覺。
辛家坐在座位上,一看見開始講課的數學老師,眼皮就自覺開始打架。
最後一節語文課,她伴随着“之乎者也”的搖籃曲直接睡着了。
“辛家同學,請你來翻譯一下第二段。”
驚雷平地而起。
辛家坐直身體,手忙腳亂的翻書。
“哈哈哈哈。”
“哈,你看她那傻逼樣!”
辛家眨眨眼,魂魄歸位。
教室裏人走得差不多,只剩幾個等泡面的同學規矩的坐在位置上背單詞,保持身材的女孩子一人舉一個蘋果聚在一起聊天。
辛家卷起語文書敲李錦的頭,“你要死啊!”
李錦身體靈活的往側邊一避,振振有詞:“我幫你醒了瞌睡好不好?你怎麽恩将仇報!”
辛家捉不到李錦,她撕了草稿本捏成團朝他扔過去,“我真是謝謝您嘞。”
董璐一臉鄙視的看着他們的傻逼樣兒,覺得自己跟他們的格調不在一個檔次,“吃不吃飯了啊?”
辛家:“不好意思,我今天約了人一起吃飯,可能不能跟你們一塊了。”
“你約誰了?”
“江津,他過來了。”
李錦點點頭,并不意外:“那就一起吃吧,你不一起,就我跟董璐了,怪沒意思的。”
辛家:“葉希成和鄧莊呢?”
董璐勉強彎了彎唇:“他們好像有其它安排。”
辛家:“那你們等下,我給江津打電話。”
西澄沒有一中管得那麽嚴,辛家跟門衛大叔嘻嘻哈哈,又是送蘋果又是給香蕉把他哄得眉開眼笑。
江津把辛家的校服系在腰間,不緊不慢,從她身後正大光明進了學校。
“這裏往下走就是我們食堂。”
“我們班是在那棟樓,第四層靠左。”
“後面有個小花園,晚上自習課逃課的情侶百分之八十在那抓得到。”
辛家邊走邊跟江津介紹,叽叽喳喳不停歇。
他們到食堂的時候已經有些晚了,辛家從消毒櫃裏拿了四個盤。
菜沒剩多少,穿着油膩膩圍裙的阿姨拿着勺在鐵盤上刮,發出‘呲——’的聲響。
辛家皺皺鼻頭聞香味:“阿姨,今天都賣幹淨了啊,看來你的手藝又進步了。”
“什麽進步,就是大鍋飯,我拿油炒炒而已。”阿姨一邊說着謙讓的話,圓圓的臉笑成一朵花,“後面應該都沒學生了,你盤拿近點,我舀幹淨。”
辛家捉住江津的手往上遞。
江津要了跟辛家一模一樣的一葷一素。
四個人找幹淨的桌坐下。
李錦把筷子分給大家,“江少爺,這些粗茶淡飯,你還吃得慣嗎?”
“… …”江津看眼同樣好奇答案的辛家,懸在空中的手一頓,“挺好的。”
“我們這學校就這樣,招待不周還請見諒啊。”
辛家和董璐習慣了他這麽說話,江津卻在其中聽出別樣的意味。
他眯了眯黑而長的眼睛,他任由幾千塊錢的襯衫袖貼住油膩膩的桌沿,把話撅回去,“挺好的。”
辛家:“李錦,我聽葉希成說明年學校也要學那些好學校分什麽尖子班和平行班,真的?”
“是要分,但是這破學校的尖子班能多尖,就是聽着好聽而已。”李錦伸筷子夾了辛家一塊麻婆豆腐。
董璐:“你說我們會分到哪兒?如果按照上次月考成績的話,我和辛家說不定也能去尖子班。”
李錦又夾了辛家盤裏的青椒肉絲,翻了個白眼:“別想了,把高一到現在所有考試的名次都算進去了,我們幾個裏面就葉希成去尖子班沒問題,你們就老老實實跟我呆在平行班混吃等死。”
“哐。”
辛家鼓着腮側頭看江津一眼,“怎麽了?”
“吃飽了。”
“不吃了?”
“嗯。”
“那就不吃了。”
江津把鐵盤往前推了一點,他看李錦,“我跟辛家菜是一樣的,你吃吧。”
李錦:“… …”
辛家:“江津沒怎麽動過。”
江津從油膩膩的飯菜裏解脫出來:“能問你們一個問題嗎?”
董璐:“你說。”
辛家也擡頭看他,情緒松軟,鼓起來的腮幫顯得她莫名嬌憨。
“你們知道上次月考辛家的成績…”
她眼角眉梢的笑意凝住,她倉促的捂住江津的嘴,“他什麽都沒問。”
辛家朝董璐擠擠眼,董璐意味深長的‘哦’了一聲,“我記不太清了…”
辛家剛松口氣,董璐就把她賣了,“不過物理我記得很清楚,全班最低,十八分。”
塑料姐妹花!
江津滾燙的鼻息拂過,辛家明顯的感覺到他嘴角明顯的往上彎了。
她氣急敗壞的解釋道:“那天我不舒服,所以睡了很久才這樣的!”
“嗯。”
“真的是意外,我醒的時候還有二十分鐘了,我就做了幾個選擇題。”
“下次這種時候記得先做大題,選擇題可以抄。”
“我認真在跟你講話的。”
辛家一想,江津提的也是有建設性的意見。
她想到這個就更惱,“吃完沒?吃完就準備走了。”
辛家晚上還要上晚自習,江津一個人先走了。
李錦:“他晚上睡哪兒?”
“我客廳的沙發。”
“不太好吧,你給他訂個酒店吧。”
“附近都是一般的,估計還不如我的沙發舒服。”
自習課鈴聲響了,辛家步伐加快,“快點,遲到了。”
董璐:“等我一下,我媽說才吃完飯就劇烈運動會胃下垂的。”
李錦擰了擰眉,難得沒有回怼,他盯着辛家飛快消失在轉角,煩躁的撓了撓頭發。
辛家上自習的時候收到江津短信,他讓辛家把十八分卷子上不會的物理題重點标注出來,拿回去給他看。
辛家覺得所有的物理題她都不會,但是在這不會中有不會的簡單題和難的不會。
她拿筆戳了戳葉希成的肩,壓低音量:“葉希成,你能不能幫我标注一下卷子裏面哪些題是難題。”
葉希成接過全班第一的卷子,“你要改錯題?”
“嗯。”
“那你應該從簡單的開始改。”
辛家擺擺手,“不,問簡單的太丢人了,你幫我把難的勾出來,我只問難的。”
她頭往前探,帶着少有的認真,“這個題哪裏難了?”
“受力作用很容易分析錯。”
“哦。”
“那這個呢?”
“得讀懂題意。”
她搖頭晃腦,好像認真聽了,又好像什麽都沒有聽進去。
“辛家,上自習,你又交頭接耳說什麽,坐好。”
上自習的學生都下意識的扭頭去看辛家。
張春華是一個精練的小老太婆,她略微有點佝偻,顯得幹癟。
她戴着一對黃金色的耳環,頭發整整齊齊梳在腦後,臉上法令紋像是兩撇八字小胡,流露出幾分嚴肅。
她背着手站到講臺上,“我也不要求你們每個人都成績好,但是你們得清楚自己成績不好就算了,但是不要随便去影響別人。”
“這個要求很高嗎?平時你們想睡覺就睡覺,想玩手機就玩,我管過你們嗎?你們缺考我都沒找你們談過話,你們不要再得寸進尺。”
“你們考十幾分不覺得丢人,我都替你們丢人,不會學習就自己趴着睡覺,不準交頭接耳。”
張春華指桑罵槐的說辛家。
辛家腳踝互扣住在桌下蕩着玩,低頭在草稿紙上畫圈。
“哐當。”
李錦嬉皮笑臉的把倒下去的椅子扶起來,“哎呦,不好意思啊,老師,我正在練翹椅神功,一不留神啊功虧一篑。”
大家哄然大笑。
張春華往下壓了壓唇,法令紋沉甸甸的挂在嘴角,“還有你也是,要耍雜耍出去耍,随便你學不學,不準給我影響班上學習的人。”
李錦拖着椅子,“那我就出去了,等我神功大成再表演給您看。”
教室交頭接耳發出嗡嗡的讨論聲。
辛家歪着頭瞧了李錦一眼,撲哧跟着同學一起笑出聲來。
李錦見她笑,昂首挺胸,更驕傲了。
辛家站起來,揮了揮自己十八分的卷子。
卷子新嶄嶄的紙碰上空氣發出清脆的聲響,像是壘起的戰鼓。
“老師,十八分的我不配坐在高尚的教室裏學習,我就先回家了。”
如果有人跟你狼狽為奸,病恹恹的青春也會超美超帥超炫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