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常送東西入府,自己繡了個帕子,做了件披風,便會讓西貞送來,定疆侯府女眷于是都很熟這套路,原以為今日也是如此,把東西交給梅夫人轉交,再吃些點心,可沒想到居然給陸桐月來了賞賜。
這賞賜就代表了公主對陸桐月很滿意,這對她的後宅生活大有幫助。
進府快兩個月,她除了每天早上跟長輩問安之外,哪也不敢去,世襲罔替的後花園占地極大,竹園,梅園,松木林,馬場,還有池子可以游湖,加上夏家的女兒都嫁了,府中無姑娘,去院子散散心應該是很愉快的,可光是想到定疆侯的姨娘們,夏東于的姨娘們,她就不太想去,更何況,汪氏寄居在夏家的姨甥女華塾馨最近回來了。
華塾馨是汪氏親妹的女兒,嫡出姑娘,自然是花朵一般嬌養着,可是到十歲左右時卻突然重病,請了無數大夫,買了各種珍貴藥物,勉強只能維持一口氣,後來實在無計可施,小汪氏去昭然寺求佛,根據簽詩指示,這女孩十歲時遇大煞,要去将門寄養,以煞抵煞,才能托福成人,汪氏一聽妹妹如此說,自然就帶回定疆侯府來養了——雖然說是世襲爵位,夏家的人也幾代不上戰場,但無論如何,定疆侯是的的确确的武官,定疆侯府也的的确确是将門,這百年前的虎符都還跟着太爺的牌位放在一起呢。
說也奇怪,華塾馨自從進到夏家,身體一日好過一日,到十一歲已經能出門春游,根本看不出差點就沒了,小汪氏一看女兒康複,尋了個吉祥如意的好日子接回家中團圓,可才住不到十幾天,突然暈倒,病氣來勢洶洶,不過才兩日就湯水不進,吓得小汪氏趕緊又把女兒送過來,性命要緊,此後再也不敢提團圓,華塾馨便在夏家住了下來,就連父親到江南赴任都沒跟過去,直到前些日子嫡兄娶妻,這才去江南喝哥哥的喜酒。
妹妹家第一次操辦大喜事,汪氏身為嫡姊,正常來說定要給妹妹這面子,可不湊巧,皇帝突然指派定疆侯去北疆處理事務,偌大一個府第,總不能侯爺不在,她也不在,怕出了什麽事情讓夏東雷占先機,便不肯去,想讓兒子東于帶着康氏道喜,東于卻嫌姨父的官位不高,懶得走這一趟,沒辦法,後來只有華塾馨一人回家喝喜酒。
華塾馨去江南後,陸桐月入府,因此兩人一直沒見過,直到三天前才正式見到這位表小姐。
真是什麽姨母什麽甥女,問安時間大夥都在,是不會說什麽,但那眼神就是百般不友善,寫滿了「什麽東西,憑你也敢進來姨母院子問安」的意思,官家嫡女,又有姨母疼寵,自然十分驕縱,陸桐月原本就不想去花園散步,華塾馨回來就更不想了,聽說這表小姐最愛游園吟詩,自己是妾室,萬一撞倒,肯定是自己吃虧。
這下可好了,公主賞了東西——她現在可是公主認證的姨娘,過兩天她換上一身賞賜,大方游園,氣死華塾馨,哈!
在大廳上苦苦壓抑的笑容,在回到朝陽院時終于能開心笑出來——果然是宮中賞賜,不管是料子還是做工都太給力了。
六套夏服都是極輕柔的貢紗,比絲綢透氣多了,盛暑來穿最好,至于冬服其實是六件披風,其中一件純白狐裘,值千兩銀子,還有件黑色兔毛面,白色兔毛裏,滾上棕色香線,兩面都能穿,手工之細,不是親眼看到根本無法形容,當然,最值錢的就是那六套頭面了。
身為莊皇後唯一的孩子,安平公主用的東西自然是上上之選,六套材質分別是黃金,琉璃,晶玉,翡翠,珍珠,琥珀,至于品項則從頭飾,發釵,耳環,項鏈,手镯皆有。
一套套放在抽鬥裏,一字排開,怎麽看都覺得賞心悅目,陸桐月內心深深感觸:活着就會有好事。
春菊跟甜李自然也是笑容滿面——兩人打小伺候,忠心是不用說了,只是忠心護不了小姐,三爺的銀子跟公主的賞賜這才護得了小姐。
現在定疆侯府都知道公主容得下自家姑娘,甚至還頗為看重,将來的日子自然比較好過。
春菊笑咪咪的拿起一套青蔥色衣裳,「小姐,明日問安便穿上這套吧?」
「還有還有,配上白色珍珠,大方又好看。」甜李拿起珍珠頭飾,「小姐穿上這身,我就不信太太還敢讓小姐跪上一時半晌才讓人扶起。」
陸桐月心裏也是這樣想,每次問安,最氣的就是這點,大禮問安後,汪氏都會故意裝作沒看到陸桐月,跟其它人說說笑笑,直到高興了這才「唉,你這孩子怎麽還跪着,快點起來」,不就是你故意的,那麽大一個人,怎麽可能看不見。
想歸想,但這種虧也只能吃,誰讓自己沒啥地位呢,而且汪氏一定覺得整她等于讨好公主,所以有時候讓她一跪就是一盞茶,但現在不同了,啊啊,她好想快點到明天早上,看看汪氏會怎麽對待她。
「陸姨娘。」是玉許的聲音。
陸桐月連忙起身,理理衣服,繞過百鳥屏風,開了門——當初聽到自己有小側院已經頗高興,沒想到房間居然頗大,中間拉起六連屏風,可以隔成內外間,倒是方便不少。
就像現在,玉許突然來了也不用怕,反正東西都散在內間,外間可是幹幹淨淨,整整齊齊。
「陸姨娘。」玉許見門開了,立刻行禮。
陸桐月連忙扶起她,「姊姊不用如此客氣。」
夏東雷是她的主子,玉許是主子最信任的大丫頭,她怎麽能真的受禮。
「這是王嬷嬷,趙嬷嬷。」玉許指着身後兩個十分整潔的嬷嬷,「世子爺說,讓陸姨娘準備準備,他今晚會過來。」
兩嬷嬷立刻滿臉笑意,「老奴見過陸姨娘。」
陸桐月一呆,準備準備?晚上過來?
意思是……
意思是……
不是她想的那樣吧,但怎麽想都好像應該是那樣……
一個男人要進入姨娘的房間,應該也只能那樣了……
她不用去跟三哥抱庶女來養了?
陸桐月腦海突然閃過一個念頭——他該不會就在等公主公然表态之後才跟她圓房的吧?
這樣想會不會太自作多情啊?可怎麽想都沒這麽巧的事情。
他已經二十,膝下猶虛,就算他還能等,但梅夫人肯定不願意繼續等,而且公主已經表态,表示她可以大生特生。
就在陸桐月腦袋亂成一團的時候,王嬷嬷跟趙嬷嬷已經指揮起來,床褥被單全部換新,浴桶注熱水,放香露,等反應過來,她已經被扒光壓入桶子裏,兩位嬷嬷正在幫她洗澡,一邊洗一邊跟她閑聊閨房注意事項,男人有啥反應是正常的,女人有哈反應也是正常的,如此如此,這般這般,發現她完全沒有婚前教育後,王嬷嬷咻的跑出去,沒多久又咻的跑回來,拿了幾卷畫給她。
一攤開畫軸,陸桐月瞬間瞪大眼睛,這啥?
趙嬷嬷笑說:「夫妻就這麽回事。」
這,這行嗎?
「陸姨娘,你別害羞,把這圖上東西看仔細,晚上好好伺候,世子爺還沒兒子,只要肚皮争氣,先給世子爺開枝散葉,那就是榮華富貴了,即使是庶出,那也是長子,何況公主大度,說不定到時另有賞賜,不管對姨娘還是對小少爺都只有好處。」
嗷,是很實在,可是……陸桐月盯着那精美寫實的彩色畫軸,心想,這樣真的沒問題?不管哪個姿勢看起來都好詭異,「兩位嬷嬷,這畫沒錯吧?」
「沒錯。」王嬷嬷笑咪咪的,「姨娘不用怕,女人都是這樣過來的,您把圖記好,到時世子爺想做什麽,順着世子爺就是。」
王嬷嬷在唬她吧,可王嬷嬷有必要這麽做嗎,一樣是妾室,主人家碰過的妾室跟完全不碰的妾室,基本上還是不一樣的,圓房之前沒人會把她當夏家人看待,圓房之後她勉強能算朝陽院的女主人,院中無公主,妾室稱大王,這些嬷嬷丫頭讨好她都來不及,應該不會弄個錯誤指導來讓她丢臉,可、可是,這繪卷真的太奇怪了,卷成一團就能生兒育女?
事實證明:
一,那幾卷被她懷疑的繪卷完全沒錯,是她自己的婚前教育不足。
二,根本不用管繪卷什麽的,因為男人不會按照繪卷來。
三,總之,順從就對了。
綜合起圓房這一晚,陸桐月對于人性有了新的體悟,就是,男人白天看起來文質彬彬,那不代表晚上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