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媽媽告訴過你丢垃圾要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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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注:本章歌詞引用自《好運來》

【深夜,女生宿舍】

安娜貝爾輕手輕腳推開寝室的門。

安娜貝爾輕手輕腳把手裏的紙堆與書籍放在桌上。

安娜貝爾輕手輕腳地掏出法杖,點亮……

“小姐,你怎麽現在才回來?”

“啊啊噢噢咦咦?!”

同寝的助理:“……”

手按在床簾挂鈎上的她,默默擡起,改用手指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而驚魂未定的她家小姐雙腿發軟地扶着書桌,“呼哧呼哧”捂着心髒喘了好一陣,又捏緊了法杖,拔高嗓音,優美地多“嗷”了幾句。

嗷完後安娜貝爾咳嗽一聲,鎮定地在椅子上坐下,雙手合十:“哦,是你啊,我剛才在吊嗓子呢。”

助理:“……是嗎。”

她的目光落在對方雖然用力合十但仍微微顫抖的手手上。

“咳,嗯,有什麽事嗎?”

除了微微顫抖的指尖外,儀态依舊完美的大小姐在面對貼身屬下時的口氣相對柔和一點——當然,也只是相對。

“沒什麽,只是您今天回來太晚……”

“啊。是和前幾天一樣的原因,母親那邊請我去參加一些私人的小聚會,所以不便通知你。”

這樣啊。

助理理解地點點頭,她剛才也是例行問問而已,一向遵守規矩禮儀的小姐自然不會深夜在外面鬼混。

當然,和每位斯威特成員所設想的一樣,助理心目中能力卓越天資優秀的小姐,也不可能待在圖書館裏為學業熬過一個又一個通宵嘛。

她爬下自己的床鋪,走上前為小姐拆除校服長袍上繁複的飾品,解下那枚鑲嵌着下弦月與月季花的沉重家徽——斯威特家族的徽章做工精致且用料誇張,與其顏值同等高超的,是它的重量。

而作為嫡系的大小姐,安娜貝爾從來是把它端端正正扣在領結上,讓它把自己用來呼吸的部位箍成一段美麗雪白的雕像。

助理替她解開披肩的暗扣後,安娜貝爾總算松了口氣,并悄悄活動了一下肩膀。

“明天是周六,您有什麽安排嗎?”

助理轉身鋪開卸下的披肩,讓它停在被熨燙的等待區:“今天下午,族長原本傳信想來找您。”

還能有什麽安排,繼續讓我多翻幾本資料順着想好的論文框架徹底肝出來的安排。

安娜貝爾心裏很不耐煩,但面上還是保持了一點恰到好處的驚喜。

“是嗎?父親有什麽安排,我會準備的。”

“明天利昂家族與瓊斯家族的兩位嫡系小姐約您逛街。”

——而高貴的大小姐果然不會擁有全天泡在圖書館裏的空餘。

周末永遠都是這樣,與不同家族的人會面,在隆重晚宴裏周旋,參加法術材料拍賣會,旁聽她壓根聽不懂的講座——甚至花費一整個下午待在某個皇宮般的露臺上,喝着下午茶給某些人作秀。

……雖然她對這些例行活動都談不上喜歡,但還是獨自喝下午茶最好,因為能夠全程不說話,只在心裏默背行星草藥表。

此時,安娜貝爾點點頭,習以為常地把自己的圖書館時間再次劃到下午七點與深夜十二點:“利昂家族與瓊斯家族的地位……父親的意思是?”

“希望您仔細觀察,給出一些意見。交好這兩個新銳家族沒有錯處。”

“……是嗎,我明白了。明天準備鄭重點的頭飾,你也一起陪同。”

“好的,小姐。”

“待會兒再麻煩你去調點啫喱膏,最好能去除黑眼圈……我是說,咳,在宴會裏喝了些酒,萬一明天有浮腫就……”

“好的,小姐。”

助理熨好披肩,又折回來拆小姐細細編好的發辮。

她先拆開那圈環繞住發苞的三股辮,一縷縷把紅發捋順,又解下那根固定用的香槟色絲帶。

——不知為何,每次小姐晚歸時發帶的位置都會變動,助理猜是她在宴會上喝太多酒弄散了發辮,重新紮過後又不好意思告訴她。

今天這根發帶也是草草固定……

助理拉動了一下絲帶末梢,等着它飄動到自己手裏。

可只等到了自家小姐的慘叫:“嘶——怎麽了?!”

她眼淚汪汪地扭過頭來,手手不停顫抖:“別扯!別扯我頭發!怎麽了?怎麽了?我真的是去宴會喝酒了!”

助理……助理吓了一跳,急忙撥開她的紅發去瞧被絲帶系住的部分,然後就看到了一枚中國結。

小小的,吉祥結。

小小的,用絲帶編出的,吉祥結。

助理:“……”

不知為何,她的腦子裏突然開始自動播放某國經典歌曲:“好運來祝你好運來~好運來帶來了喜和愛~”

“小姐,您……”

您喝醉酒之後草草紮頭發還能用絲帶紮出中國結嗎?

睡醒後摸摸頭發發現被重新紮起,便以為自己是在磕精力藥水意識模糊時找到發帶的安娜貝爾:“怎麽了,怎麽了?我的頭發怎麽了?禿了嗎?”

明明郵購的精力藥水是最高級的!說好沒有禿頂的副作用啊?

助理:“……沒什麽,咳,我不小心扯到了。這就幫您解下來。”

這枚袖珍中國結完整得就連她都自愧不如,悄悄剪下來作為“醉酒小姐實錄”的紀念吧。

【與此同時,男寝】

布朗寧同學拎着給室友外帶的食堂燒烤,一進門就高調宣布:“今天我贏了那個斯威特一局。”

剛吃完一盤雞的捷克仰頭接過燒烤,并瞅了瞅自己室友的表情。

“這次是你主動招惹她的。”

他用的是肯定句,并倦怠地移開目光(這種走進宿舍就謎之興奮地宣布自己打贏斯威特的情況發生了不知多少遍),扯下了一塊烤焦的雞肉,塞進自己嘴裏。

捷克同學不想應付,平時的布朗寧是他還算靠譜的好兄弟,但剛剛贏過斯威特一次的布朗寧就是打了雞血的幼稚園兒童。

謎之興奮的布朗寧同學:“我沒有主動招惹她!”

“哦。”

謎之興奮的布朗寧同學:“我趁她不備給她打了個中國結!”

“……哦。”

謎之興奮的布朗寧同學:“而且是極其袖珍的小中國結!沒人能從外觀發現,只有撥開頭發才能看到!”

捷克冷冷地吐掉硌牙的雞骨頭:“沒人能從外觀發現,那她豈不是不能在回程路上渾然不知地被圍觀群衆嘲笑了。”

洛森·被點醒·布朗寧:“……”

他謎之興奮的狀态停頓了一下,但幾秒鐘就恢複過來,拉過椅子坐好,娓娓道來:

“我是個打結高手,我只想用斯威特之流練習我的中國結技術。知道淪為練習物後,她一定會空前憤怒,從而令我的不顯山不露水的打結技術對她達成更高級的侮辱。”

捷克:不要用正經的表情說出如此生草的嚴肅解釋。

……關鍵是這人看上去自己都相信了這個生草解釋。

他慈愛道:“(傻逼)孩砸,你開心就好。”

洛森……洛森皺皺眉,開始檢讨自己:“算了,我下次會給她打一個顯眼點的結……你覺得兔子耳朵結怎麽樣?”

不怎麽樣,反正兔子是你最喜歡的動物,你高興就好。

洛森從室友看智障般的目光中受到了鼓勵——不過每次他在與斯威特的拉鋸戰中成功勝利後看什麽玩意兒都像被鼓勵——心情頗好地拿過一串烤蘑菇叼在嘴裏,他推開書桌上的傳單,扒出自己的數位板。

我與甜食不共戴天大大咬着烤蘑菇,拿過筆,仿佛紅牛在手天下他有:“我現在畫思泉湧。”

一個頂着布縫的兔子耳朵到處跑、跑來跑去因為出汗把糖漬黏在布上導致兔子耳朵變髒、從而“嗚嗚嗚”哭小的糖果形象栩栩如生,躍然板上。

捷克:……傻逼的快樂就是如此單純嗎。

洛森連載的日常漫畫就是各種各樣的食物拟人發生的趣事,其中一塊被裹在金紅相間的漂亮小糖紙裏、長着小短手小短腳的方糖出鏡率最高,總會遭受各種各樣的窘境,奮力掙紮時露出“嗚嗚嗚”的可憐表情。

追捧這位大大的讀者們很吃這一套,将其稱為“嗚嗚嗚明明就很可憐媽媽的心都化了但繼續欺負它吧摩多摩多斯哈斯哈”表情(。)

随手一畫的大大不是很懂他們的評論,他每次更新都在很認真地欺負它,并每次都忍不住在數位板上反複描粗方糖頭頂的“sweet”,發表時又可惜地将其擦掉改成糖果色的背景,覺得嘲諷度降低了一層。

不過,盡管大大沒有給畫裏的任何一個主角起名,但這只出鏡率極高的方糖被讀者取名為“糖果小姐”。

糖果小姐履歷光鮮,有過“被作者刻畫得太過可愛,一位土豪粉絲在每一條它出場的漫畫下打賞200金幣”的傳奇戰績。

——順便一提,那位土豪粉絲的ID是“巧克力蛋糕毀滅機”,熱愛恰飯的大大很想和她面基并喊她金主爸爸(。)

……但他還是忍住了,什麽是工作,什麽是愛好,洛森一向界線分明,而且他覺得用那個斯威特的拟物來給自己賺錢不好,會讓他無形中輸了那個瘋婆子一截。

捷克同學冷眼旁觀這人唰唰唰畫完幾格(又拿了串他碗裏的烤土豆),畫裏頂着兔子耳朵的糖果小姐正努力揚起小短手,抓住一條絲帶奮力往上爬:

“你不是明天還要去校外發傳單嗎?我記得你接了好幾個指标吧,今早走的時候還說要去校外湊錢采購什麽‘書簽制作材料’。”

洛森:“……”

傻逼的快樂啊,啪的,沒了.jpg

他停住筆,想了想那兩位甲方挑剔的表情,便回到了平時的智商水平。

……大好的周六又要從早晨五點起床開始,洛森有點點想嘆氣,但想到金幣互相撞擊時那美妙的音響,又恢複了輕快的狀态。

“行,我知道,謝謝提醒啊。”

“沒事。”

“那今天就畫到這……這些也夠了。”

他吃完嘴裏的土豆片,抹抹嘴後推開數位板,又重新站起:“捷克,我要去一趟大禮堂蹭刻印儀弄材料……再給你帶點烤蘑菇和烤土豆回來?”

“啊,謝了,你再買兩罐紅牛吧,我請你一罐。”

智商回歸的洛森揮揮胳膊比了個“OK”的手勢,他推開宿舍門離開,可五分鐘後又推門回來。

他小聲咕哝了一句:“補一格再發表。”

剛才那最後一格的糖果小姐正從絲帶上摔下來,慌慌張張地張開短手短腳,作出劃水的滑稽動作。

可想了想,還是差了點什麽。

【第二天,澤奧西斯十字街】

今天與她見面的兩位貴族小姐要比昨天見得好許多,起碼安娜貝爾用挑剔的眼光找不出她們儀态的錯誤。

……不過今天她也沒心思用挑剔的眼光和這兩位交鋒,因為昨夜淩晨,那位咕咕許久的大大,終于更新了。

安娜貝爾是今早梳妝時從激動的助理嘴裏知道的,于是她也激動地點進去(諒解了助理給她上腮紅時差點把她塗成猴子屁股),在“大大終于更新啦”與“一樓竟然不是我”的複雜心理下,大大方方甩了50金幣的打賞。

一格格看過更新後她又打賞了50金幣,因為這次更新裏大大畫了她最喜歡的人物——糖果小姐,還講了一個格外可愛生動的小故事。

“我與甜食不共戴天”的畫總是能用簡單的劇情擊中讀者的心靈,這次更新的結尾,那只頂着布縫兔子耳朵爬絲帶的方糖,爬到一半笨手笨腳摔下來,本以為會慘兮兮地撞破糖角,卻在下一格看見它被捧在一只手裏,手的主人隐在格子外,一邊用食指戳它的臉,一邊用對話框教訓它“太笨了,下次要好好藏起來”。

而糖果小姐依舊用那種被欺負的委屈表情點頭,唯獨布縫兔子耳朵上黏了一只發卡般的十字形白色小繃帶。

昨夜安娜貝爾睡下後是她的助理搶到了一樓,秉承着“一樓就算不是大小姐也必須是斯威特家”的傳統,用陌生ID發表了“嗚嗚嗚嗚好寵哦好可愛哦嗚嗚嗚”的言論。

今早安娜貝爾看更新時發現了那位大大的回複,與他活潑動态不同的是,這次回複只有簡單的三個問號,似乎是表達了一些純粹的疑惑(。)

于是安娜貝爾在貼面膜時用自己的ID回複該樓:【大大最後一格畫的太寵啦!大大棒棒棒,大大就是少女心的代言人!】

三十分鐘後大大在她塗口紅時回複,依舊很簡短:

【??你們開心就好?】

看到大大更新又被大大回複……安娜貝爾此時真的沒心思與三次元交鋒,真的。

“斯威特小姐,接下來去餐廳歇歇腳吧?我父親說您很喜歡這條街附近的香煎檸檬鳕魚配松茸,不如……”

安娜貝爾:好煩哦。去圖書館一起肝論文順便點食堂的巧克力奶茶外賣不香嗎。

但大小姐禮節性含住笑意,輕輕點了點頭。

陪在她身後,之前一直偷摸摸回看更新的助理收起手機,微微彎腰:“謝謝,那麽請讓我領大家去十字街A區吧,兩位小姐。”

哪有斯威特家的小姐親自開口,作茶童般領在她們前面的道理。

不過大家既然是出來做面子功夫的,也不可能不懂,剛才主動提出讓安娜貝爾引路的小姐便笑笑,除了撥頭發的動作變粗魯以外,臉上沒顯出半分不快。

到底是利昂家的嫡系,比她那個在學校花錢買論文的旁系聰明多了。

安娜貝爾有點厭煩,和這種底蘊不深但心思太大的新銳家族打交道,就是要稍微忍受這些小試探——畢竟聽父親的意思是要和利昂達成煉金方面的合作,良好的第一印象在合作中尤為重要。

如果是和其他幾個大家族打交道,大大方方談好後直接離開,哪需要左一彎右一彎。

她微笑開口:“抱歉了,因為我記憶力不太好,要助理幫忙引路才行。剛才一路逛過有些勞累,我先請大家喝點咖啡吧?”

那位嫡系放下了撥頭發的手,而瓊斯家的陪客則急忙附和。

“對呀對呀,您說的,斯威特小姐怎麽會記憶力不好,即便是我們也聽說您在學院裏的成績是年級第一……”

這兩位小姐都是在家庭教師與家族法師的手下學習魔法,并不屬于學院派的學生。

故此,那位利昂再次撥起了頭發,嘴唇微微撅起來。

“要我說,魔法可不是坐在學校裏就能掌握的東西,聽說澤奧西斯近幾年連貧民窟的阿貓阿狗都能進。”

這話算是家教派對學院派的小偏見,法師界這兩個派的矛盾也不是一天兩天——安娜貝爾理應一笑而過,可她禮節性的表情卻凝了凝。

澤奧西斯法師學院近年來唯一一位從貧民窟招收的學生,叫洛森·布朗寧。

“您想喝點什麽?”

安娜貝爾直接在街角停步,轉頭對瓊斯小姐微笑:“偶爾嘗嘗這裏拐角的小咖啡屋也不錯,我推薦馥芮白哦。”

利昂小姐只看見了她白皙的側臉,系在領結上的那枚月季胸針閃着微光,她嫉妒地發現那石頭的材質連自己都沒見過。

——不僅僅是胸針,她耳墜上閃着微光的鴿血石,披肩上一縷縷鑲嵌着咒語的銀線,甚至是那絲絨質感的與她頭發相得益彰的口紅顏色——都讓利昂小姐感覺,被死死壓住。

這并不是個溫婉秀美的閨秀。

即便她對你微笑,你也不會覺得自己和她站在同等的高度。

就連剛才那不理睬自己,反而向助理瞥過去的一眼也……

現在的無視,則更明目張膽。

利昂小姐不知道自己剛才某句話觸了黴頭,她只以為這是斯威特進一步的挑釁,便走上前,悄悄擠過了結結巴巴的瓊斯。

“您這種高貴的小姐,一定更青睐黑咖啡吧?能品嘗出咖啡豆的原香。”

這句酸話原本就是陰陽怪氣一下,理應沒什麽攻擊力,再怎麽暗自嫉恨利昂也不會去得罪斯威特。

但助理心裏“咯噔”一聲,默默看向了自家小姐。

自家小姐則默默收回了剛才瞟向巧克力奶茶的目光。

“是啊。”

連奶茶都要放三塊糖的嗜甜癌晚期在高貴的微笑裏藏着血淚:“那麽請給我一杯黑咖啡,謝謝。”

——那不放糖的玩意兒能喝?!能喝?!那不是印報紙的墨水嗎?!不加巧克力不加糖的飲品為什麽要存在這個世界上?!發明咖啡的愚蠢人類!

于是你來我往的買咖啡結束了,剩下陰陽怪氣的一位小姐,瑟瑟發抖的一位小姐,與看上去高貴冷豔其實每抿一口手裏飲料都在心裏尖叫的一位小姐。

安娜貝爾感覺自己的微笑都快被苦裂了,所以為了不裂開,她只能拼命保持住上揚的嘴角,并在另兩位開口時用點頭代替開口——她怕一開口就把滿嗓子的黑咖啡吐出來。

她們在助理的帶領下慢慢往A區走,而不開口只點頭的安娜貝爾明顯讓利昂更生氣了。

——太嚣張了,這是赤裸裸的蔑視!不就是投了個好胎,姓了斯威特嗎?!

她的妒火越憋越多,但依舊強忍着沒對安娜貝爾擺臉色,幾乎憋得呼吸困難,所以手上動作從撥頭發改為了擡胳膊給自己扇風——

“抱歉。”

她這一擡肘的動作太急太快,撞到了一個步履匆匆經過的路人。

對方主動道歉的态度還算不錯,利昂小姐冷哼一聲,可她手裏的咖啡卻在撞擊時潑到了對方的衣服上。

那是和安娜貝爾手裏一模一樣的黑咖啡,很快就在白色襯領上洇出了痕跡。

洛森低頭看了看自己被毀掉的衣服,接着他又擡頭看了看撞到自己的這位小姐。

美豔驚人,眉毛與嘴唇都是細細描繪過的,眼線強硬,強調了攻擊性與主導地位,而臉色明顯不算好,看上去是憋着氣。

——而他還認識她,昨天談事時從她妹妹的吐槽中聽過不少,知道這位利昂家大小姐的性格睚眦必報。

惹一個正在氣頭上的貴族小姐,沒必要。

“抱歉。”

于是他又笑眯眯說了第二遍,撣撣洇濕的襯衫仿佛撣掉了一點灰塵,就後退幾步拐了個方向:“再見。”

“等等。”

夾住自己傳單就打算離開的洛森翻了個白眼。

然後他揚起殷勤的笑意,回過頭:“您有事嗎?”

利昂小姐叫住這個男生原本是起了點興趣,他不卑不亢的兩次道歉有點意思——可這人一回過頭,那熟悉且刻意的殷勤就讓她犯了惡心。

“你忘了丢垃圾。”

她移開目光,索性把還盛着大半杯黑咖啡的紙杯直接砸了過去,并揩揩剛才相撞時弄得黏糊糊的手指:“現在滾吧。”

襯衫上的一塊污漬變成了一件污漬,有重量的紙杯砸人其實也挺疼。

……害。

洛森歪頭想了想,然後露出惶恐又為難的表情:“您看,這衣服……”

“拿了錢滾。”

對方不屑一顧地在地上扔了三枚金幣,其中一枚滾進下水道。

洛森笑嘻嘻地擡手,碰了碰自己的右耳,然後便打算彎下腰。

“啧。”

滾燙的大半杯的黑咖啡再次澆下,不過這次沒有紙杯一并砸過來而已——說到底砸人在大小姐标準裏是地痞流氓才會做出的發洩行為,太不優雅。

于是安娜貝爾優雅地旋開了蓋子,優雅地呈45度角從利昂的頭頂倒下去,優雅地轉了個花。

接着她把空紙杯遞到對方手心,掏出手帕揩揩自己的指尖,微微揚起下巴。

“你母親沒告訴你,垃圾要倒進垃圾桶裏?”

被利昂堵住的洛森一愣,這才歪頭注意到了安娜貝爾。

——她今天竟然穿着極尖銳的高跟鞋,所以他原本直接忽視了那個“高個子”姑娘。

洛森繞過她閃閃發光的耳墜、精致做工的胸針、披肩上鑲嵌咒語的銀線、以及盛氣淩人的口紅,唯獨看到了那雙跟子高得吓人的鞋。

穿上去一定很疼,真不愧是愚蠢的斯威特,總有這麽多花樣折騰她自己。

他想,聳聳肩,就彎下腰繼續撿金幣。

而利昂小姐氣得發抖——她沒能第一時間反應過來是因為她被澆懵了——

安娜貝爾第一時間就瞥見那人吊兒郎當地繼續撿金幣,她氣得牙齒咯咯直響,對助理道:“你送兩位小姐回去,告訴她們以後好好丢垃圾。”

被澆了滿頭滿臉的利昂小姐與吓到癡呆的瓊斯小姐都哆嗦了一下,一直端着微笑的大小姐表情猛然猙獰起來,她們覺得她好像要撲過去咬人。

助理點頭,在利昂小姐再次反應過來并大喊大叫之前,急忙扯着她們離開。

于是原地只剩下了一個撿完錢後左看右看的混混,與一個快撲過去咬人的瘋子。

安娜貝爾先是看了看他被毀的那件襯衫——她知道這是洛森的校服襯衫,也是他三個月來都穿着的那一件,安娜貝爾記得清清楚楚,她甚至能回憶起這件衣服發白的褶皺與那廉價洗衣粉的味道。

突然渾身冒火選擇潑利昂咖啡想必也是因為這一點,當然不是因為維護這混蛋之類的扯淡理由——堂堂貴族家的小姐和這麽一個窮酸鬼計較,檔次也太低了,安娜貝爾壓根看不上。

哼。

正和這個窮酸鬼計較的大小姐磨着牙說出第一句話:“你剛才撿個毛的錢啊?”

左看右看終于找到目标的窮酸鬼很不解得挑起眉毛:“那是金幣為什麽不撿?”

“那我現在丢金幣給你,撿啊?!”

“不撿,你的金幣裏應該淬了毒。”

“……我現在就毒死你!巧克力腦袋!”

洛森聳聳肩,揣着金幣扭頭就走。

安娜貝爾氣得吱哇亂叫,邁開高跟鞋用踢死他的架勢追過去。

——她一路追到一家賣冰激淩的小推車前面,推車招牌是大寫的“巧克力特選”,而布朗寧同學用凝重的神情要求道:“青草味的冰激淩,這都沒有嗎?”

只賣巧克力冰激淩的店老板無奈道:“沒有……”

于是布朗寧同學又轉向一旁擺地攤賣小皮鞋的大娘:“青草味的冰激淩,有嗎?”

大娘回以看傻逼的視線。

好不容易追上來的安娜貝爾:“……”

她氣狠了,直接一巴掌過去扇那混蛋的後腦勺,然後掏出他口袋裏那撿來的兩枚金幣就往鋪子上一扔:“你神經病啊?!閑着沒事裝傻找打對吧?!來!來!”

被扔到金幣的店老板瑟瑟發抖,舀了一大勺巧克力冰激淩遞過去,以及一枚金幣半枚銀幣的找零。

洛森一邊捂着被打的後腦勺一邊試圖伸手去接,于是安娜貝爾又一巴掌過去打掉他的破手,一枚金幣半枚銀幣滾進擺攤大娘的碗裏,大娘愣了愣,然後淳樸地遞來一雙女式的平跟小皮鞋。

于是洛森同學接過小皮鞋與冰激淩,一邊躲打一邊怒罵:“蜜糖寶寶你有病吧?!有你這麽亂花錢的嗎?!這些都是我的!”

安娜貝爾吱哇亂叫地鑽過去奪:“我的我的都是我的,你這混蛋一根毛都別想要!”

“……瘋婆子!信不信我拔了你的破鞋把上面的金漆削下來換錢!”

“你敢?混蛋,你敢我就——靠靠靠!你幹嘛?!你真拔我鞋?!住手!神經病!住手,住手,我咬死你——”

一小時後,送走兩位小姐折返回來接自家小姐的助理,看到了在原地無能狂怒的安娜貝爾。

光着腳坐在長椅上,吃着一杯分量滿滿的棉花糖巧克力冰激淩,口紅顏色全蹭沒了,懷裏還抱着一雙平跟小皮鞋。

一見到助理她就狂怒宣言:“那個破巧克力腦袋把我鞋弄走了!!下次見到布朗寧我弄死他!!”

宣言後又狂怒地吃了一口巧克力冰激淩:“剛才的破咖啡苦死我了!哼!幸虧我搶來了那混蛋的冰激淩!呸!我全吃光,氣死他!”

助理:“……”

這場面令她心情十分複雜,想不出別的話。

只好道:“您先把鞋穿上。”

滿嘴甜食的安娜貝爾:“鞋?什麽鞋,都說了布朗寧那個破玩意兒弄走……哎,你拿這個幹嘛,哎,這是我剛才随手搶過來的那雙……”

“……啊,尺碼正好哎。”

大小姐愣愣道:“好神奇哦。”

助理:“……”

作者有話要說:

《關于我家小姐為什麽想不到洛森壓根不愛吃冰激淩這件事就記在她的小本本裏》

《哎呀尺碼正好的平跟鞋真是好神奇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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