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風族舊事
已是黃昏近晚時刻,蘇晚星走出月宮,月宮中雖有打鬥的痕跡,但是并未發現熟識之人,只有一具寒鴉的屍體;而雪宮之中沒有打鬥的痕跡,只有破碎的石臺證明有人來過,看來大部人應該還是安全的。蘇晚星終于吐出了一口氣,徹底的放松了下來往前山走去。
夜色已經徹底降臨,此時安靜下來的黑暗反而給了人們一種難以言說的安全感。劫後餘生的衆人齊聚執刃殿,一部分侍衛仍在搜尋殘敵,掃滅隐患,一部分侍衛們打開密道的大門,将女眷和小孩帶出來。
宮遠徵也來到了蘇晚星和金枝所在的密道門口,一時之間不敢進去,可等他打開密道的大門,映入眼簾的卻只有金枝昏睡的樣子,随從的侍衛緊忙将金枝叫起來詢問情況。
聽見是蘇晚星将金枝擊昏并且離開了密道,宮遠徵如墜冰窟,來不及細想以最快的速度返回執刃殿,他要告訴宮尚角,宮門之中還有無鋒之人。
待到宮遠徵趕到執刃殿,宮子羽剛剛将宮遠徵離開之前遞給他的出雲重蓮吸收完,正在和長老們說起雲為衫奇怪的心法……
“哥,宮門之中還潛藏着無鋒之人,是,是蘇晚星——”宮遠徵到達執刃殿還未歇口氣就将蘇晚星被送到密道之後擊昏金枝并且離開密道,再未見過她身影的事情告訴了宮尚角。
而執刃殿內部的衆人臉色都瞬間沉了下來,宮門現在死傷無數,如果此刻再有人大舉進攻怕是經不起摧殘。
而此時侍衛也來禀報:“執刃,花長老與花公子已被找到,發現時昏迷在花宮刀冢,現已轉移至醫館,不過他們身上的傷口均有包紮的痕跡,這是包紮傷口的衣服碎片。”侍衛将懷中的衣服碎片呈上就繼續去搜尋生還之人。
宮遠徵看着宮子羽手中的衣服碎片,不免有些熟悉,“這是…這是晚星的衣服。”
此話一出,衆人的目光齊聚在衣服碎片上,她不是無鋒之人嗎,為什麽還要幫忙包紮花長老和花公子,就在衆人疑惑不解之時。
門口傳來的腳步聲驚醒了衆人,滿身血跡和傷口的蘇晚星拿着劍出現在門口,伴随着清澈的銀鈴聲她跨過門檻緩緩走近,看着裏面防禦戒備姿态的衆人,笑了笑,停在了殿中間。
宮遠徵看向走近的蘇晚星,忍不住的向前一步,想要看看她的傷勢,可又止住了步伐。愛意與懷疑并生滋長,如同雙生藤蔓絲絲繞繞的将宮遠徵的心髒裹挾其中,他不知該如何去應對這份洶湧無解的感情,只能清醒的淪陷。
蘇晚星側臉看向手持暗器袋的宮遠徵,并未在意他上前一步又停下的舉動,只是盯着面前的長老們,聲音略帶沙啞的念了一句詩:“人間難得花雪月,清風相送勿離別……”
與此同時,向前一步行禮:“風氏一族風晚星見過執刃大人,各位長老。”
雪長老聽到詩句不禁臉色大變,“你,你是……”
風晚星起身,點了點頭說道:“我是!”
執刃殿的其他人見到此情景都是一臉不解,這是什麽情況,蘇晚星不是無鋒之人嗎,風氏?宮門之中從未有過風氏族人,蘇晚星在說些什麽?
看見宮子羽等人都是一臉迷茫,雪長老忍不住嘆了口氣:“後山之中并非只有花、雪、月三族,其實還有風氏一族,但是二十多年前……”雪長老似是想到了什麽事情不想再說下去。
風晚星接過話語:“但是二十多年前風氏一族即将繼位長老之位的風公子叛出宮門,不知所蹤。幾乎是他叛逃的第二天就有很多武功高強的蒙面人潛入了後山似乎在尋找什麽,宮門後山的人奮死抵抗以至于很多花雪月的族人逝世,而風氏一族全部戰死。也因此花雪月三族皆認為是叛逃的風公子将人帶進了宮門,不願再提風氏一族,漸漸後人就只知後山之中花雪月三族,而不知風氏一族。”
宮尚角眉頭一皺想通了事情的關鍵:“既然風氏一族已經凋零,風公子也已經叛出宮門,你又是誰?此番回來是要做什麽?”
風晚星并未計較宮尚角話語中的針鋒相對,只是淡淡的解釋道:“守護無量流火。”
“無量流火?你竟然知道無量流火?”宮尚角聽見風晚星知道無量流火,此刻想要殺她的心已經到達了頂峰。
“是,這是一個很長還有些惡俗的故事,你們要聽嗎?”風晚星輕咳了兩聲,捂住了肩膀上的傷口,開始敘述二十多年前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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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多年前,宮門的後山之中有着風花雪月四大家族,彼時江湖之中并沒有什麽無鋒組織,宮門也如一潭死水般平靜。
此時的風公子——風清,年滿二十、才貌出衆且在武學上很有造詣,不滿後山之人不能下山的規定,總是偷偷溜去前山、去舊塵山谷玩兒。
可是這一玩兒卻把風清的心玩丢了,他在舊塵山谷遇見了一名紅衣女子,靈動狡黠,與風清一見如故,她說她叫點竹,是清風派的弟子。
二人相識相知,沒過多久便相戀了,可苦于後山之人不能下山的規定,風清能來舊塵山谷的時間總是很少,點竹開始有了情緒,也在一點一點蠱惑着風清離開宮門,漸漸的風清被她說動了,随着點竹離開了舊塵山谷,在一處小峽谷定居了下來,二人頗有情趣的給這座小峽谷起名為清風塢。
如此便過了一段甜蜜的時光,幾年後點竹懷孕,總是鬧着要吃鄉鎮裏的酸蜜餞,風清也樂得被點竹指使,總是笑眯眯的走十幾裏鄉路去買蜜餞。直到有一日風清在回程的途中救下了一名被追殺的女人,風清曾與她有過一面之緣,她就是點竹的師妹——拙梅。
此時的拙梅身上盡是劍傷,肋骨也斷了三根,渾身狼狽的很。風清見此準備将她帶回清風塢找點竹療傷,而拙梅聽到風清仍與點竹在一起不免哈哈大笑:“風清,你竟然還與那點竹在一起?”
“你可知追殺我的人是誰?正是我那好師姐,僅僅因為我不聽她的意願去勾引月影宗的宗主,她便将我心愛之人斬了手腳、封了喉舌,奄奄一息地放到我面前逼迫我了斷他。”
“一派胡言,這幾年竹兒一直與我在清風塢生活怎麽可能派人去追殺你。”
見風清不肯相信,拙梅繼續加大籌碼:“那你可知,在你随點竹下山的第二天宮門後山幾近被屠,元氣大傷。而點竹誘惑你下山,将你困于這清風塢只不過是想從你嘴中撬出無量流火的下落,可嘆你竟然還被蒙在鼓裏。”
“哈哈哈哈哈哈哈,風清我為你感到可悲!”
風清一把掐住拙梅的脖子,狀若癫狂:“你說什麽!宮門後山怎麽了,你說!你說啊!”
拙梅被掐的喘不過來氣,強撐着從嘴中擠出一句話:“你若不信,自己去舊塵山谷打聽,幾乎所有人都知道幾年前上元節的第二天,一群蒙面人闖進了宮門,血流成河,至此宮門閉門不出,而那群蒙面人正是點竹派去尋找無量流火的。”
聽見此言,風清一把将拙梅甩開,強忍着平複好了情緒:“今日,我就當從未看見過你,從十裏鎮離開唯有水陸二路,你若想逃,走水路最好。”說完轉身離開,裝作什麽都沒有發生一般回到了清風塢,繼續細心照料着他的妻子。
五天後,點竹再次借口想吃酸蜜餞支開了風清,可風清早有準備,一刻鐘之後便潛返回清風塢,也因此聽見了點竹與她師妹的對話。
“師姐,拙梅的逃跑線索斷在了十裏鎮便再也沒能找到她的去向,萬一是讓人藏起來了怎麽辦?”
“不用這麽彎彎繞繞,你是想說怕拙梅與風清碰上吧,放心好了,風清的性子我知道,他是個眼裏容不得沙子的人,如果他知道我的所作所為怕是會直接殺上門來,如今他什麽情況都沒有,大概率是別人幫了拙梅一把,繼續搜,直到将拙梅帶到我面前。”
“是!”
“師姐,你即将臨盆,我已經在鎮裏安插了合适的接生婆,到時候稍微引導一下風清便可。”
“嗯,放心好了,我會好好保護這個孩子的,畢竟——她可是能制約風清的一大利器。”
… …
聽見點竹與她師妹的對話,風清明白拙梅說的是真的。此時他也明白:刻意的相遇、若有若無的蠱惑、就連這個即将誕生的嬰孩都是點竹想要套取無量流火的下落一統江湖的工具罷了。
風清雖然是因為男女之情叛逃了宮門卻也深知無量流火的危害,他不可能将無量流火的位置告訴給點竹,而那個孩子也不能留給點竹。
不久後點竹生産,不知因何緣由難産,接生婆幫助點竹耗費一天一夜才誕下一名女嬰,可就在接生婆将女孩放在她父親懷裏,恭喜他喜得千金的時候,被風清一掌斷了氣,風清與那名女嬰也消失不見。而點竹也因此吐血大怒,同年江湖中出現了令人聞風喪膽的組織——無鋒。
而那名女嬰就是我,我的父親是風公子風清,母親,母親是清風派掌門也是無鋒首領點竹。風晚星抿了抿唇,仍舊講述着這個狗血的故事,“無鋒,便是無風,這也是無鋒組織的由來。”
“父親自認再無顏面回到宮門,所以多年來帶着我躲躲藏藏避開無鋒的追殺,也在途中救助了許多被無鋒殘害的人,他們共同與無鋒進行周旋。直到有一次他們截獲了無鋒的消息,得知十幾年後宮門将會選娶新娘,而無鋒将會派出間諜潛入到待選新娘中,所以父親也早早的将我的身份安排在了蘇家,借此機會返回宮門,守護無量流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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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講完,衆人臉上的神色不一,雪長老聽完事情的經過詢問道,“那你父親,如今身在何處?”
“父親已于四年前病故身亡,這玉佩也是父親交給我便于與宮門諸位相認的信物。”風晚星從懷中掏出一枚玉佩呈給雪長老。
雪長老仔細觀摩了玉佩,向衆人點了點頭,“這确實是風氏一族傳承下來的玉佩。”
“那為何在你進入宮門之後不與我們說明身份,反而做出這般諸多讓人誤會的事情。”
“我是點竹的女兒,點竹這些年從未停止探查我與父親的下落,宮門之中還有無鋒的間諜,如果讓她知道我如今身處宮門,恐怕她與二魉會直接打入宮門,可以宮門的武力并不能與之一戰,所以我只能掩藏身份,伺機而動。”
誤會解除,衆人對待風晚星的态度也不像之前那般嚴峻,月長老上前一步查看起風晚星的傷勢,總體傷情不是很嚴重,上了藥包紮好,衆人準備休息。
風晚星如今身份不同,不能再以未婚新娘的身份住在徵宮,今晚被安排在長老殿休息。宮遠徵主動請纓将風晚星送到了長老殿,二人卻是一路無話,風晚星想說些什麽,又不知該如何開口,只能沉默的跟随宮遠徵。
宮遠徵将人送到長老殿偏殿,便準備離開,拾階而下,臨走前卻驀然回首。風晚星并未進屋,二人隔着階梯四目相對,卻又無話可說,唯有耳邊銀鈴叮當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