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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涼風徐徐,青翠的竹葉發出沙沙聲,竹葉香令人心曠神怡,讓人忍不住想小睡一會。

竹林邊有座小繡樓,光線充足又通風,四季各有不同風情的窗紗随風輕晃,可說是美景如畫。

繡樓內擺設精簡,不外是繡架、繡框和簡單的桌椅,竹籃裏放着針線,看來就是一般女子的繡閣,除了那滿架子的書籍,有人文風俗,有野史詩詞,更多的是旅游小品,雜文通策,但女誡之類則一本也無。

只是這閑适的氣氛卻被一陣尖銳的女聲破壞殆盡—-

“湯負心!湯負心你給我出來!你是什麽意思,居然敢對外說本小姐不是湯府千金,每月月銀不增反減,連在自家鋪子那點胭脂水粉還要付錢,你竟膽敢這樣對我……”

“湯負心,不要以為裝睡我就會放過你,你給我出來!馬上出來!否則我要讓全城的人皆知你苛待庶妹,連最起碼的衣食溫飽都吝于給予,是個薄情寡義的短命鬼……”

透着淡淡竹香的編花竹塌上,一名纖弱女子面泛青白,唇色略微暗紫,眼底暗影深厚,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個以藥養大的藥罐子。

可若出去不甚健康的身子,她也是不失清妍的美麗女子,巴掌大的瓜子臉膚白勝雪,水嫩水嫩的,冰肌透玉,吹彈可破,惹人憐惜。

尤其是教人嫉妒的長睫如卷簾般微翹妩媚慵懶,不用開口便是一番好風景。

枕着冬暖夏涼的青玉香枕,一條牡丹繡薄毯輕覆女子薄涼身軀,一手枕在頰側微閉雙眸,一手置于小腹,半壓着翻看一半的賬本,上頭墨跡猶新。

看來她是看賬看累了想小眯一下,但因為身子骨實在太差,且又太過疲乏而睡了過去,此時被外頭的叫嚷身驚擾,她不耐煩地微擰眉,有些不快。

一旁伺候的丫鬟看見小姐有被吵醒的跡象,心疼之餘又相當不豫,沉下臉,擱下繡了一半的繡品走出繡樓。

“吵什麽吵,沒瞧見我家小姐在休息嗎?喳喳呼呼的沒個規矩,好歹看看這是什麽地方,誰家的門戶,哪由得你大呼小叫!”生女肖母,什麽樣的娘親生出什麽樣的女兒。

一身淺綠繡菊的畫眉冷着臉瞪着席玉奴,語氣不悅,只差沒叉腰伸指,潑婦罵街。

“哼,你是什麽東西,敢對本小姐說教,你算哪根蔥哪根蒜,給我讓開,不讓抽花你狐媚的臉!”她可是湯府二小姐,一個卑賤的下人也敢對她說三道四,簡直不知死活。

畫眉忍住氣,盡責地擋在門口,不許人前進一步。“小姐剛吃完藥,好不容易才睡下,你知道她最怕吵,居然還敢大聲嚷嚷。”

人貴在有自知之明,別自取其辱。

“知道又怎樣,她就是個藥不離身的藥罐子,大夫都說撐不了多久,何必抱着破身子硬撐,早點解脫也省得折騰。”早該死了的人還拖什麽拖,硬是抓着大權不放。

畫眉咬牙切齒,“你……你這人也太惡毒了,居然詛咒我家小姐,你……你才不得好死,路死路埋,溝死溝埋,一輩子沒得好吃好睡。”滿嘴惡言,真想撕了她的嘴。

席玉奴冷笑,“這年頭還說不得實話呀,她總會死在我前頭,到時本小姐會大方的讓你陪葬,金銀珠寶不敢說多,但一根珠釵還給得起。”她一臉輕蔑,趾高氣揚道。

“你留着治你的瘋病吧!我家小姐是個有福之人,你這個刻薄鬼哪有資格與之相比,再說了,也不想想你吃的、用的,還有你那小姐派頭是誰給的,沒有我家小姐你就是個乞丐。”真不曉得小姐為何要容忍她,一棒子打出去多好,省得讓外人看笑話。

“賤奴才,養肥你的狗蛋,狗爪子敢往本小姐臉面扒,青杏,給我打,打到她說不出話來!”

“是。”

席玉奴身後的粗使丫頭青杏走上前,袖子一挽露出壯實手臂,高高舉起的手就要揮下,畫眉往後退了兩步,兩眼冒火,想着她們要真動手她便打回去,大不了魚死網破。

“在我的眼皮底下打我的丫鬟,席玉奴你好大的威風,真要把這屋瓦給掀了不成?”

軟軟嗓音如乳燕輕啼,嬌嫩的從繡樓中飄出,軟綿綿不具力道,語氣裏卻又這濃濃的嘲諷。

“是玉嬌,不是玉奴!湯負心你不要太過分,我是你同父所出的親妹妹,是天之嬌女,不是你湯家的奴才!”席玉奴氣憤的一咬下唇,眼中迸出妒恨和不甘。

一聲嬌軟輕笑傳出,仿佛一樹桃花瞬間盛開。“我沒攔着你改名啊,玉嬌、玉奴請随意,只不過一字之差就無法穿金戴玉,你自己斟酌斟酌。”

“你……你少威脅我,以為我不靠你就沒有活路了嗎?本小姐不屑你的裝模作樣,少在我面前擺出一副施恩的嘴臉。”嗓音越來越低,嘴上雖不饒人,實則心裏發涼。

“小姐?沒有我湯府,你在外敢自稱小姐嗎?”人無知真可悲。

“誰稀罕……”席玉奴仗着有爹有娘嬌慣着,一點也不将同父異母的姊姊放在眼裏,驕縱任性,脾性甚大。

“是嗎?難得我們有共識,既然你不稀罕我也不強人所難,寫翠,吩咐下去,從今日起取消二小姐的月銀,任何開銷不得支帳,也不許她以湯府名義在外買物添金,無所節制地花我湯府銀兩。”

“是的,小姐,奴婢一定叮囑刑管事,徹底執行小姐的話。”寫翠笑應,拿了只描金海棠軟枕墊在半起身的小姐身後,讓她輕靠。

湯府早年也是農戶,只因祖上一有餘錢便買地置田,逐漸由小農戶變成了大地主,富甲一方,為其耕作的佃戶少說有上百戶。

湯府祖先富裕後并未忘記當時的幸苦,對待底下人從不苛刻,若收成不好便會減少稻糧的收取和租金,遭逢災害時也會施糧施米,在地方上頗受人尊敬。

不過湯府也印證了一句古話 有財無丁,子嗣十分單薄,不但多年皆是一脈單傳,連女娃兒也少得可憐。

到了湯負心的祖父湯富貴這一代,他納了十六名側室、通房,日也拼夜也拼的,就是希望能夠開枝散葉、瓜瓞綿綿,只可惜天不從人願,他僅有一名嫡女湯繡婉,兒子連個影兒都沒見着。

湯富貴雖然無奈,但也不能不為唯一的女兒打算,偌大的家業和祖先牌位總要有人打理和祭拜,因此他千挑萬選,挑了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窮秀才郭敬文當贅婿,讓湯府不致絕後。

而席玉奴雖與湯負心是同父所出,但是郭敬文曾答應岳父絕不負其女,除非夫妻倆十年後未有子嗣,否則不得納妾。

誰知湯富貴過世不到一年,夫妻倆結璃不到三年,此時湯繡婉已有七、八月的身孕,某天竟有一名女子上門尋夫,還懷有三個月身孕。

原來這名孕婦名為席豔娘,是郭敬文的外室,家裏開的是酒鋪子,以賣酒維生。

一日郭敬文路過,被席豔娘瞧上了眼,加上他湯府女婿的身份,她便慫恿貪財的娘親和父兄将人拉進鋪子買酒,以試酒為由将沒有酒量的郭敬文灌醉。

郭敬文醒來發現身邊躺了個全身光裸的女子,而且似與他有過魚水之歡,對方還哭哭啼啼要他負責,聲稱他是強來毀了姑娘家的清白,尋死覓活地要個名分,否則她寧可一頭撞死在酒壇上。

不知遭人設計的郭敬文以為真是自己酒後亂性毀人貞操,苦惱了大半個月後才在城外置了座莊子,把人養在外頭,并言明他願意負起照顧的責任,但名分他給不了,只能衣食無缺。

席豔娘表面含淚應允,其實另有打算,她多次引誘郭敬文背着妻子偷歡,成功珠胎暗結。

她步步算計,既要男人也要過好日子,湯府的財富讓人眼紅,當家主母的位置更是令人垂涎,想着如果有朝一日這些都成為她的該有多好。

她四下打聽湯府小姐的為人,得知她性情剛烈,因此趁她快要生産時挺着肚子上門尋事,想把人逼得氣血攻心,最好一命嗚呼,一屍兩命,她好坐擁湯府的一切。

湯秀婉确實被丈夫的背叛氣得動了胎氣,孩子因此早産,不足月的嬰孩天生帶病來到人世,自此離不開湯藥。

湯秀婉為孩子取名湯負心,意在表示她對丈夫的憤怒和決裂,以此控訴丈夫的負心和背叛。

不過想藉此機會入湯府的席豔娘可沒得到半絲好處,反而處處看人臉色,地位比妾還不如。性烈如火的湯秀婉不只不接納她,還以死相逼,讓郭敬文同意席豔娘所生子女不得冠郭性,亦非湯家人,她們是外姓人,與湯府無關。

所以湯負心才是湯府名正言順的主子,而席玉奴是湯秀婉死後才允許住進湯府的二小姐,但條件是不得改回父姓或湯姓,一生以奴為其名。

至于席豔娘始終住在城外的莊子,一步也不得踏入湯府,這是湯秀婉死前的要求,也是悔恨萬分的郭敬文對她的承諾,因此即使席豔娘對外自稱是郭敬文的側室,可他也從未承認過,更不曾帶她參加湯、郭兩府的家宴。

“湯負心,你不可以這麽做,那是我爹的錢,你憑什麽斷我的銀根?”席玉奴面色青紫,忿忿地推開擋路的畫眉,沖入繡樓。

一句二小姐讓她忘記了自己的出身,席豔娘不時的灌輸也是一大原因,從小有人伺候着,要什麽有什麽,她根本分不清嫡出和庶出有何差別,認為爹既然是湯府的老爺,她自然是人人捧在手心的千金小姐,湯府的錢等同她的銀兩,她拿自己的錢有何不對。

“你爹的錢?”湯負心眼露憐憫,語若冰珠。“你是傻子嗎?爹入贅湯家二十餘年,他拜的是湯家的祖先,用的是湯家的銀兩,即使死也是葬入我湯家祖墳,我姓湯,你姓席,與我湯家一不帶親,二不帶故,我有何理由要養個酒販的孩子?”

“你……”席玉奴咬着牙,不敢相信她竟然不把自己放在眼裏。

湯負心以帕子掩住欲沖喉而出的咳嗽。“弄梅,弄春,我乏了,把不相幹的人請走,別把這片竹林的靈氣弄濁了。”

“是的,小姐。”弄梅,弄春做出送走喪門星的姿态,清秀可人的面龐滿是不可親近的冷意。

“你……你別得意,我要告訴爹,你這短命鬼,為什麽不去死……啊—-”

一只繪有白梅迎喜的青瓷杯砸中席玉奴腦門,她慘叫一聲,一旁拿着茶蠱準備為湯負心加茶的寫翠淺眉低笑,畫眉則拉低微掀的衣袖,指縫間還殘留幾滴茶漬。

負心,娘錯了,娘錯在相信男人有真心真意,全無保留的心系一人,因他笑而歡喜,因他悲而蹙眉,因他的喜怒哀樂而感同如己。

負心,娘對不起你,為了一個沒有肩膀的爹,讓理應受盡寵愛的你這一生有了遺憾。

負心,娘很後悔,非常後悔,如果當初不是所嫁非人,也許今日就能舒心快活,犯不着為了個男人賠上自己……

負心,娘自诩機智過人,可是聰明人也會做傻事,隐忍,一定要隐忍,娘沒忍住反而害了你,你要記住,能忍之人才能笑到最後。

負心,娘要走了,不能再陪着你,湯府的房契、地契,奴才們的賣身契以及庫房的鑰匙全給你藏着,你要好好照顧自己,至少要撐到弟弟能管事的一天……

湯秀婉臨死前不是要女兒當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閨閣千金,而是要她撐着病弱的身子,以稚嫩的年紀掌管湯府的家業,不落入貪婪之人手中。

那一年,她的身子骨已經十分虛弱,與郭敬文的夫妻情分只剩下維持表面的和睦,丈夫的背叛及席豔娘的刻意作為刺得她遍體鱗傷、身心俱疲,由于上下湯負心後未信息調養,加上心理郁悶,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整個人瘦了一圈。

但是為了女兒,為了湯府的将來,她吃藥調理,更不惜下猛藥使自己更容易受孕,明知殘破的身軀承受不起再次生産,仍執意再生一子。

捂着胸口輕咳,湯負心忍着心口泛起的陣陣抽痛,眉心輕颦,接過寫翠遞來的藥,眼眸低垂,回想着娘親剩下小她五歲的幼弟後,過了一年便離恨歸天,娘親那是的怨怼和痛恨現在仍如此清晰,歷歷在目……

“小姐,你別想太多,要保重自個兒的身體,可不要被那種下作的東西氣着了,那個人不值得你煩心,你會活得比奴婢們都長壽。”

“長壽……”湯負心揚唇,笑得淡然。“用不着自欺欺人,我現在不過是在和時間耗着,哪天一口氣上不來就去了,席玉奴說得沒錯,我是個短命鬼。”

“小姐盡說胡話,知秋少爺還小,你要是有個萬一他該怎麽辦。”寫翠是伺候湯負心的四個丫鬟中最沉穩的,也跟着湯負心最久。

“是呀!小姐,你千萬不可往壞處想,你是湯府的主心骨,沒有你湯府早就垮了,老爺他……唉,根本不用指望了。”畫眉也跟着嘆氣,老爺就是一個食古不化的窮酸書生,吟詩作對還行,對賺錢卻一竅不通,只知書中自有黃金屋。

她點出了湯府目前的處境,老爺整日遛鳥逗雀,手拿書卷行風雅之事,對銀兩和鋪子的事一點都不上心,連帳本也看不懂,整日不是巴望着能進士及第,光耀門楣,要不就是長籲短嘆,感慨時運不濟,銅錢一捉便與三五好友相聚,喝得醉醺醺再被人擡回來。

就是個沒出息的,扛不住大梁,這是湯秀婉生前常挂在嘴邊的話,但她沒有反悔的餘地,認命是女人自古以來的宿命。

不過父親的無能也是湯負心有意為之的,她不能讓他掌權,更不容許湯家的百年基業毀于一旦,父親并非沒有能力,而是他耳根子太軟,席豔娘母女對湯家的産業虎視眈眈,但她寧可将家産分給每一個為湯府盡心的下人,也不會留給她們一丁半點。

“我也想要多支撐些時日,可是人的壽命有限,哪能跟天争吶,我撐得好辛苦……”如果她不是湯負心,就不用這麽苦了,大可撒手不理,做一抹游蕩人間的孤魂,不愁紅塵事。

她自幼便以湯藥喂養,每天睜開眼第一件事就是吃藥,一碗又一碗苦澀的藥汁灌入口中,那滿嘴的苦味就是種折磨。

但是她又不能不喝,為了湯家,為了年僅十二歲的幼弟,再苦也得微笑咽下,不讓生命太早走到終點。

“小姐……”丫鬟們都紅了眼眶,她們一路跟着小姐走過來,知曉她肩上的責任由多重,但她寧願哭了自己也不願意底下人受苦,幾乎是咬着牙和閻王爺多要一點日子。

湯負心曾聽見下人間的耳語,說大夫斷言她活不過五歲,但她撐過了。

十二歲那年,一場高燒差點要了她的命,她在病塌上昏迷了整整一個月,出氣多入氣少,小臉毫無血色,一口柳木棺就擺在廳堂,湯府上下都做了最壞的打算,但她依舊撐過來了。

十四歲、十五歲、十六歲,一直到現在,她的情況只能說越來越嚴重,再多的湯藥也只是吊着一口氣,連她自個兒都擔心一覺睡下去後還能不能睜開眼,能不能順順當當地将湯府的一切交到弟弟手中……

“是這兒?”

一名清逸出塵的俊朗男子在無人處看着,眯視上空的污濁,薄唇不太樂意地抿成一直線唇。

在他身側有名十歲左右的男童,眉清目秀,笑起來嘴邊又兩道梨渦,一身雪白衣物,一眨一眨的圓亮大眼出奇的靈活。

“對。”男童點點頭

“所以你要我做什麽?”

“你也看到了,這戶人家上空盤着一股病氣,我想請你将生病之人,也就是湯府千金湯負心的病治好,最好還能讓她福壽綿延。”

男子搖搖頭,“沒辦法,添壽非我能力所及。”

“你可是仙耶,都說仙無所不能一定能辦得到啦。”男童調皮的拍拍男子,一臉沒問題的表情。

“胡鬧!”男子低喝,賞了他腦袋一記。

男童痛呼,抱着腦袋跳來跳去。“我被天雷打中耶!功力剩不到一半,你聞我背上還有焦味,沒三、五十年哪能補回來,我這麽可憐居然不同情我,還落井下石欺負人。”

總有一天……哼!總有一天他要修成神佛,将這尊小神仙狠狠踩在腳底,看到時是誰得意。

“你是人?”男子面無表情地斜眸一睨。

他那不以為然的神情讓男童暴跳如雷,脾氣不小的指着男子鼻頭大罵。

“我不是人睜大你的哦眼睛瞧清楚,小爺渾身上下哪裏不像人了?眼是眼,鼻是鼻,手腳四肢全都是人模人樣,連跟爪子都沒露出,要不是那陣雷打掉了小爺的道行,你想捉住小爺還得回去多修幾百年……啊!痛痛痛……你……你松手,別拎着小爺的後頸,狐貍最讨厭被拎後頸了……”

當初他歡歡喜喜地出洞采雪蓮,卻忘了自己的雷劫已到,結果一出洞口就遭雷劈,差點把他的狐貍尾巴給燒成灰,若非有比他更倒黴的神仙替他擋了一劫,這條小明就要還給天地了。

“喳呼完了?”男子手一松,腳尖懸空的男童瞬間跌落在地,摔得哇哇大叫。

“要是小爺的術法沒有消失,定和你大戰三百回合,天上下來的神仙了不起啊?我好歹也是個半仙,那些人類見了我都得喊一聲狐大仙……”狐仙,狐仙,聽起來多麽威風呀!

用鼻孔睨人的男童原身是一只三尾白狐,因為遭逢百年大劫,導致天雷緊追在後。

而他旁邊那位面目風流,有着狹長桃花目的男子是福祿壽喜四小仙中的祿仙,躲避天雷時因悲憫萬物有靈而順手撈起疲于奔命的白狐,結果肩胛下方三寸處遭雷擊穿過,暫時失去部分仙法,需尋靜谧處療養。

而祿仙救起白狐後,看它個頭嬌小,硬是幫它取名為狐小小,白狐雖然恨得牙癢癢,卻也不敢說什麽。

“去敲門。”祿仙向來寡言,只說該說的話,絕不多說一句廢話。

狐小小又不甘願的一跳,氣呼呼地嘟起嘴巴,“為什麽是我,你沒瞧見門神呀,想害死我是不是?”

“你不是自稱狐大仙,何懼小小的門神。”言語無德,善行不修,想成仙……難。

他面上羞紅的嘟囔着,“是半仙又不是真仙來着……”

“叩門,去。”祿仙潔白如玉的長指輕捏指訣,口中默念,指尖有上往下輕劃着,一身輕簡玄衣微微晃動後,化為布衣草履,手中也多了一根長布杆。

狐小小拼命搖頭,“門神耶,你擺平。”他們是同一國的,應該比較好溝通,他是沒本事的狐貍,只能等神疏通。

“是誰囔着要報恩,還說恩若不報便罣念難除?”

其實祿仙何嘗不曉得狐貍狡猾,他的報恩一說有待考證,只不過抱持這善念予以渡化。

說實話,他從未向往過紛紛擾擾的人間,總覺得太吵、濁氣太甚,若非不得已,鮮少離開仙居下凡塵,貪戀凡間繁華的是福娃和西妞,她們最愛和人打交道,老裝扮成人的模樣混跡人群中。

他不贊同仙凡往來過于頻繁,可是那兩名小仙沾上人氣,我行我素不受管束。妹妹惹禍了才來找他和阿壽,只耍賴又撒嬌地求他們幫忙。

這一回也是福娃闖下的禍,把福神的拂福塵給搞丢了,其他三仙無奈,只能邊搖頭邊嘆氣,再一次幫着掩護。

不過看到喜妞唇畔的竊喜,他深切懷疑她是否有心幫忙,恐怕還是藉此機會下凡游玩,四小仙一分散正好任她海闊天空逍遙去。

“那是……那人三百年前救過我,如今轉世為人,病痛纏身,我狐大仙有恩不報說不過去,總要護她快活一生。”狐族記恩,絕不會受恩不還。

狐小小與湯負心的緣分取決于三百年前,那時還是位男子的湯負心救了被二郎神打傷的他,那是湯負心是入京應試的書生,将是狀元公,日後的一國宰相,身上有官威,因此護佑了瀕死的白狐,二郎神也就此放過他一條狐命。

後來他回歸山林修養,潛心修煉,不問世事,直到傷勢完全痊愈後才下山尋找恩人,以報救命恩惠。

“念你尚有善念未害他人,心有菩提,否則我就收了你。”仙居的竹林裏适合養狐。

白狐嘴角抽了抽,氣得想咬仙一口。“是是是,你說得都對,快和門上這兩尊打聲招呼,要說我是來救人不是害人的。”

祿仙往前跨了一步,朝門板上二神打躬作揖,貼在銅門紅紙上的兩位守門将軍微動,颔首回禮,朱門寒戶,誰不期盼祿仙的到來,高管利祿盈門。

見狀,狐小小撇撇嘴,暗道勢利,祿仙上門就拱手笑迎,他幾番靠近卻被打出去,神仙也可惡,眼有大小,不認大仙硬扯什麽妖狐,氣得他一口尖牙快給咬平。

哼!不讓小爺進門,小爺這不也大搖大擺地走進來,好個門神,哪天小爺拎兩坨屎塗在他們臉上,看下回敢不敢小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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