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家一回醫院就接受了愛的洗禮, 她虛心接受批評,姿态虔誠, “我也感受到了生命的珍貴,我一定好好保護我的這條命, 讓它重如泰山。”
胡塗本來想說她幾句,擡頭就觸到辛家布滿汗水的額頭和生理性顫抖的眼角,胡塗把已經落在舌尖的話又吞回去。
辛家沒有看胡塗, 她下搭着眼睑,卷翹的睫毛習慣性地輕抖, 靠着滿嘴的胡說八道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胡塗在裂開的傷口附近塗了碘伏進行消毒, 用膠布牽引的固定住傷口, “我等會兒讓醫生給你開點口服或者注射抗生素, 這幾天勤擦藥,過幾天就應該能長好了。”
辛家打量自己的手臂, 輕蹙眉心的模樣大概能有古代驚豔衆人的窦娥纖美柔弱的模樣,胡塗放緩音量, “放心…”
辛家:“我不太放心,我總覺得會留疤诶…”
胡塗把澎湃的安撫之情全部吞回去, 她沒好氣的收好東西:“死不了就行了,留點疤也好讓你長長記性。”
辛家把衣服往上拽,遮住圓潤的肩頭。
“睡會兒, 一會兒有人來給你輸液。”
“哦。”
大概生病或者受傷的時候, 身體的嬌貴系數就會呈指數性的上升, 辛家沒一會兒就睡着了, 她醒過來的時候,護士剛好來給她取針。
“輸完了?”
“嗯,今天的量都沒有了。”
辛家懶散着渾身的骨頭躺在床上,手指摁住棉花團,完成最後一個任務,等夜幕降臨後,她就正大光明的頂着江津這個保護傘出了醫院。
“到哪兒了?”
“才準備下樓。”
“我讓朱秘書到地下停車庫等你了,他直接送你過來。”
辛家瞧着自己腳尖,白白潤潤的臉孔上帶着淺淡又率直的柔軟的應了一聲“好。”
辛家坐電梯到底樓的時候,朱秘書已經在門邊等她了,她跟朱秘書問了好,朱秘書推推眼鏡,叫了辛家的名字,算是打過了招呼。
辛家坐在副駕駛位置上,她把窗戶放下,胳膊肘放在窗沿邊上,“開車吧。”
“好的。”
辛家不太敢坐副駕駛座,但是她不可能一直躲避,不過就是車禍後遺症,只要克服就好了。
她不太自在的用牙齒咬了咬手指,局促不安的撚着手指看着車滑出停車場,融進車流裏。
她一看見車間距被拉近就會有針紮般的刺痛感,她會下意識的用指甲掐指尖,近乎自虐的看着車距不停的被拉遠再拉近。
如果太近的話,她會痙攣的弓着背脊,像是吸/毒的人出現戒斷症狀一樣的渾身抖動。
朱秘書被她吓了一跳,趕緊踩了一腳老剎車。
“你沒事兒吧?啊?沒事兒吧?”朱秘書給吓成了一塊白板,直愣愣的把車停在馬路中間一動不動。
後面的車喇叭聲音穿成一串朝他擊過去。
朱秘書回過神來,又狠狠給了一腳油門。
辛家身體在座位上猛地一彈,手指使勁按住左右亂晃的方向盤,狠着眸看他:“剎車。”
朱秘書像是個一戳一蹦的機器人一樣給了一腳剎車,在即将要給前車一個吻之前停了下來。
辛家背脊靠着椅背,大口喘息幾次,壓平音量對朱秘書說到:“慢慢移動到路邊,我坐後面去。”
朱秘書哆嗦得像是個剛從冰窖裏挖出來的人,他‘哦’了一聲,穩住車速往邊上靠,辛家拖着失了鹽分的身體移到後面去,她呼吸平緩下來,看朱秘書一眼,“可以開車了。”
朱秘書不太放心的回頭看她,“如果你暈車的話最好坐第一排,然後看着前面不容易暈車的。”
“不用,我這個人體質比較特殊,坐在後面更好。”
朱秘書還沒聽出辛家滿嘴胡話的敷衍,還滿臉嚴肅的推了推眼鏡架子,心平氣和地試圖說服她:“我說的這話是有科學依據的,你可以在網上查,看我說的是不是正确的?”
辛家無奈的吐出一口氣,“你說的是正确的,只是我不是暈車的毛病,開車吧。”
朱秘書想到随時掌握着他的生殺大權的江津,顧不上從谷粉找文獻給辛家驗證驗證他說的科學性,一腳油門又踩過去了。
辛家到的時候江津正在對着電腦開會,辛家沒有打擾他,安靜的坐在沙發邊等他開完。
光對于現在的江津來說不是必需品,房間很暗,給江津身上蒙着一層奶灰色的光。
辛家手肘擱在大腿上,撐着臉蛋隔着模糊不清的光色看他,病床升起變成椅子模樣的靠背,江津坐在床上,背脊挺得筆直,他身上的病號服被熨燙得沒有褶皺,就像是被精心保養的襯衫。
他手放在小桌板上時不時敲一下,白色的耳塞有一只挂在他脖子上,他手邊上擱着一支筆,如果不是因為閉着的眼睛,他跟平時一般無二。
“剛才說的數據是百分之十三吧,那…”
對面似乎說了什麽,江津明顯的停頓了一下,“就算是百分之十五,那也遠遠不能夠彌補這件事對我們集團形象造成的損失,事情讓負責人擔下來,這一次□□全部移交給法務部處理…”
他手摸到筆,習慣性的在本子上記錄什麽,過了一會兒,他似乎想起自己看不見,手停頓了一下,作罷。
江津像是因為給上帝獻祭後留下的殘破軀殼,在這樣的時候,辛家想成為他的眼睛,他的筆,他的拐杖去跟世界對話。
辛家把另外一個耳機塞進耳朵裏,她脫掉鞋坐在江津身邊,把他盲寫的筆記本拿在手上,讀給他聽,也是讀給會議室的另外一頭聽:“還有這一次江成廣場引進商家策略沒有完全确定,上次說的方案盡量變更成文字內容提交到你的郵箱。”
江津:“對,方案的事情,王峰你下去盡快落實。”
王峰本想說什麽,音響裏那個柔軟的女聲把他的話全部堵回去。
“少爺現在暫時不方便,你把郵件傳我郵箱吧,我會念給他聽,你記一下。”
江津沒有說話,在團隊裏這樣的态度就是默許。
江津坐在病床上,把玩着辛家的手指,他摩了摩她的指尖放在嘴邊啜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