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津話一出口, 剛才還笑着說話的一群人立馬下意識的噤了聲。
大家你瞧我我瞧你,對這個發展有點莫名其妙。
江津沒搭理其它人, 他看眼辛家,眸色平淡,“只拿一排?”
辛家比了個‘2’給江津,江津又往她的推車裏放了兩排。
三排的話,就是十二個。
辛家眯着眼笑,然後,眼睜睜的看着江津又放回架子一排。
腦子裏的正負極碰在一起,辛家神智短路, 一臉茫然的看着江津。
“只能喝兩排,三排太多了。”
那還問她要幾排!?
香蕉牛奶的外形是兩個底部接合的圓臺,瓶身特別的憨莽可愛。
辛家怕剩下兩排也保不住,掘地三尺把餅幹撈出來蓋在上面掩耳盜鈴。
八個也不錯。
辛家拉着推車就要走, 江津用手摁住車,辛家擡頭看他,“還有什麽事?”
“果凍放回去。”
“… …”
江津的眼珠像是兩片被擦得噌亮的玻璃,反射出的圓潤又柔和的光映出她一個人的面容,在他眼睛裏, 她漂亮又狼狽。
她最不喜歡的詞出現了一個。
她把語氣盡量調在一個認識又不親密的頻道上,“我給朋友拿的,謝謝。”
江津眼底有一層濃重的陰影掠過, 他沒多說, 松開手。
班長目光在兩人身上巡了巡, “不過你們怎麽認識的?”
所有人都把疑惑又好奇的目光投向他,當事人短暫的沉默:“朋友。”
“看着不像朋友嗳,江大少。”
“是啊,看美女表情怎麽都不像普通朋友,不會是你一擲千金搞得人家芳心暗許吧。”
江津這個男主角都不解釋,左鵬想了想還是決定不去出這個頭,免得馬屁拍到馬腿上。
他不耐煩的揚着聲音,“你們煩不煩,都說了是朋友,你們非要扯上點什麽關系才甘心是不是?”
程康:“買東西吧,快點買完走。”
辛家也沒多說,她彎彎唇跟左鵬和程康打了個招呼,然後穿過前面的貨架轉彎消失在視野中。
江津下搭眼睑擋住像深淵樣的眼。
黃曉茵雖然對剛才江津幫辛家解釋的行為非常不滿意,但是她覺得江津有把她放在心上,至少在這麽多同學面前顧及到了她的面子。
她也笑笑的幫着跳過這個話題,“好了別再說了,好好同學聚會啊,可別搞成紅娘聚會。”
平日裏跟黃曉茵玩的好的文文哄笑出聲,“好歹內部消化了,都給外面的人牽線,我們這麽多單着的姐姐妹妹們怎麽辦?”
這句話近乎于明目張膽,大家下意識的看眼身邊的男男女女,忸怩的移開目光,嘻嘻哈哈打诨。
辛家回工作室,把水和零食扔給大家,自己一屁股坐在地上,給一排香蕉牛奶都插上吸管,挨個吸過去。
李錦也基本上忙活完了,他擰開瓶蓋仰頭給自己灌了水才算活過來。
“現在牆基本上刷完了,等辦公桌椅那些到了,再收拾收拾,我們基本上可以試着開工。”
辛家也不知道聽到沒,耳朵裏插着耳機,低頭像只抱着松子不停啃的松鼠。
李錦拽了拽她耳機,爆炸般的聲音洩出來幾分,他上半身斜開,“喂喂喂,你耳機聲音太大了。”
辛家慢吞吞把耳機挂在脖子上,“怎麽了?”
李錦又把剛才的話重複了一次,辛家咬咬吸管沒說話。
“怎麽了?”
“哦…那個…就是吧…我想說啊。”
董璐被她憋得一口氣沒上得來,差點被空氣噎死,“你到底說不說了?”
辛家把吸管折來折去不說話,突然,她擡頭,露出笑,“铛铛铛铛,被我騙了吧!”
“… …”
“… …”
“你要死啊!”
“別打別打,我請大家吃飯呀。”
辛家一直在外面玩到淩晨才結束,她蹦蹦跳跳從酒吧出來,臉上酡紅是春天盛開的花。
她單手叉腰,右手高舉在頭頂,變身水冰月的原地旋轉一圈,“第二場!”
他們又去了ktv一直玩到四五點才算耗完過盛的精力。
“不走?”
“ktv睡覺比酒店便宜。”
“對,我們深夜打車的費用跟睡爽了起來坐公交一樣的。”
“不走了,太累了。”
辛家迷迷糊糊擺手搖頭,“不行,我得回去。”
“為什麽?”
她茫然了一下,然後把一直閃着的手機屏展示給大家看,強行把魂魄塞回軀殼裏:“因為我今天要早點回家。”
她不小心踢到酒瓶,低頭朝它們做了個噓聲的動作,“你們不要随便動,會吵到他們。”
辛家踮着腳尖小心翼翼的出了房間,咯咯的笑。
“我們是不能随便洩露客人信息的,現在這麽多客人在,我也不能讓你進去挨間挨間的看。”
“要不你給你女朋友打個電話讓她把包間號告訴你?”
江津:“我沒時間跟你們耗,包間信息點出來。”
前臺小妹下意識的關了電腦屏幕,“這不太好,要不你把你女朋友形容給我聽一下,我看有沒有印象?”
“長得很漂亮,同行應該是三男一女。”
“… …沒了?”
“沒了。”
“衣着打扮之類的呢?”
江津想起辛家那身灰不溜秋的工作服,眉目間染上一層冷白的霜,“沒有。”
“… …那你等我看看,我這裏只登記了人數,沒有男女,如果是五個人的話,那就有…”
邊上嗑瓜子的阿姨看不下去了,她呸掉嘴裏的殼,“今晚上有個特別漂亮的啊,當時你不是還說了。”
“哦,對,有一個…嗳,就是她啊。”
江津順着前臺小妹手指的方向看見辛家。
她把抱枕放在頭頂,雙手抓住抱枕兩角,眼睛和皮膚都是粉的,像剛是從酒缸裏打撈出來。
江津箍住她的手把她往外拽,辛家不走,就差鞋底安兩顆釘子。
“我不走,我不走!”
“我回自己家裏,不跟你走。”
江津一句話都不說,拖着她往車的方向走,辛家突然哭了,嗓音委屈到爆,“我都說我不走了,你還拉我走,拉得我好疼。”
手背上有潤潤的觸感,強行摁住了他搖搖欲墜的理智,他在空曠的街道上松開她。
“幾點了?”
“不知道。”
“我有沒有跟你說早回家?”
“忘了。”
江津抿緊唇,目光又兇又涼的看着她。
辛家抹了一把眼淚,瞪回去,“你再瞪我,我就把你的眼珠子摳下來,還有,馬上回去删了定位,我也會删的。”
她轉身要走。
“上車。”
“不要。”
“辛家!你再這麽亂發脾氣試試?”
辛家使勁跺腳對無辜的磚頭發脾氣,“江津,如果不是我拿了你這麽多錢開工作室,我真的馬上立刻就甩了你!對,假如說我有錢也行啊,我現在就把錢全部扔你臉上說分手。”
江津:“我惹你了?”
“惹我了,你裝不認識我。”
江津長到這把年紀,跟人玩過要命的賽車,也鑽過無數政府空子玩過火,他只需要下決定,下面的人不理解也絕不質疑。
他習慣性掌控所有的事态,但不透露原因。
江津揉揉額頭,緊繃的五髒六腑被放松,一直堵在胸口的氣順着他的嘆氣聲卷進空曠黑暗的街道。
“辛家,你想躲着人我才這麽做的。”
是她倉皇躲進衣櫃,是她倉促把江津推進西澄出租屋藏起來,也是她從來不給陌生人介紹‘我有男朋友’。
曾天傑:“我都不知道你有男朋友。”
她怎麽回答來着。
哦。
“噓,不要告訴別人,否則大家會以為我是被富二代包養了。”
她又驕傲又自卑,那些言行不一的記憶如潮水般湧來。
“你怕別人說嗎?”
“不怕。”
她不喜歡的第二個詞語是嘲諷。
“就是她,她被包.養的。”
“那些富二代肯定是玩玩的啊,讓她現在得意,以後有她吃苦的時候。”
——你怕別人說嗎?
——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