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臯沒有跟林昊戀戰,他看到任一行一人回了大殿,問道:“絲蘿呢?”
“她說她先回來找你了,她沒回來嗎?”任一行環視了一圈大殿中形形色色的族群,沒見着那只愛蹦蹦跳跳咋咋唬唬的小兔子。
九臯心一沉,皺眉道:“沒回來,我先去尋她,你在這裏守着,沒有我的授意不要打開禁制。”
任一行點了點頭,現在殿內已經亂作一團,九臯雖安排了自己的禁制,但他并不清楚林昊是怎麽動手的,在不确定林昊底牌的情況下,他要一直把這些人鎖在海底。
九臯飛速往殿外飛去,他凝神搜尋了一下小蘿蔔的氣息,若隐若現的神識讓他眉頭緊皺,絲蘿到底去哪裏了?
海底這會已經被突然的變故攪得亂七八糟,無數個旋渦裏卷帶着海底生物,它們在激蕩的海洋災難裏找不到方向。九臯在海洋裏迅速穿梭着,按理說不管絲蘿在哪個位置,他至少能感覺到絲蘿的一點氣息,而現在絲蘿的氣息已經淡得幾不可聞,而她體內的小蘿蔔的神識也若隐若現,到底是去哪裏了?
九臯心裏有些着急,他不斷用神識在整個海底搜尋着,面積區域太大,九臯沒辦法在短時間鎖定絲蘿的位置,他只能在附近尋找着,忽然在路過某片荒蕪的魚骨時,他心頭一陣簸蕩。
九臯皺着眉朝魚骨飛去,這是條大得驚人的魚,像是古人在書裏說的名為鲲的大魚,這種大魚身形巨大,但又帶有着莫名的溫柔和悲戚,它們在死後會把屍體沉入海底。九臯仔細觀察了一陣,忽然在魚尾處看到一個細小的光斑,那跟海底的某些會自己發出光亮的生物不一樣,它靜谧而沉默,在蕩漾的水紋中,仿佛在呼吸般。
九臯湊近看了一眼,忽然,一陣巨大的吸力把他往那個光斑吸去,九臯下意識屏住了呼吸,下墜的過程有些可怕,九臯憑借強大的意志力保持着神志清醒,直到被砸落到地上,他才找回呼吸。
這個地方非常奇怪,跟岸上的一些湖泊中心無異,但是上頭的日光并未半分暖意,整個環境都籠罩在一種異樣的祥和之中。
九臯緩緩站了起來,他打量了周圍一眼,再次感受絲蘿的神識的時候,發現氣息從未如此濃烈過。
絲蘿就在這裏。
絲蘿此時正在藤蔓洞牢裏接受鲛人長老的質詢,她百口莫辯,只能一口咬定自己是不小心進入這裏的,并無惡意。
“長老,她說的話屬實,昨天我在湖東那裏碰到她的時候,她看起來并不知道這是哪裏,可能真的是誤闖進來的。”萦歡湊到那個名叫支塘的長老身邊,他們兩個是很相似的藍色頭發和瞳孔,站在一塊的時候很難分辨兩個人的長相,只是支塘立在水裏,一雙眸冷得不行。
絲蘿有些可憐地縮在角落裏,她小心翼翼問:“你們能不能給我弄一點吃的啊?我好餓。”
手無縛雞之力的可憐樣子很容易讓人相信,畢竟是人畜無害的兔子,而且鲛人不殺生,就算抓到了外來入侵者,也不會對她們動殺心。
支塘朝萦歡道:“你給她準備一點吃的。”
絲蘿聽了這話,表情很是高興,湊過去拽了拽支塘的衣角,問他:“那我能去外面走走嗎?這裏面好悶啊。”
支塘斜了她一眼,眼神有些兇。
絲蘿下意識松開他的衣角,弱聲道:“不行也沒關系……”
“讓萦歡帶着你。”
絲蘿驚喜地看着他,說:“謝謝你!”
冷酷的支塘沒再說話,直接大步朝外走去。
待支塘走後,門口的兩個守着她的鲛人也已經走了,絲蘿問萦歡:“剛剛那個是你們的老大嗎?”
萦歡瞥了她一眼,說:“那是我哥哥,他是我們族裏的長老,最年輕的長老。”
他的語氣有點炫耀的成分在,絲蘿非常配合地哇了一聲,說:“我也認識一個老大,他也是最年輕的老大。”
“你們兔子的兔王?”萦歡問。
絲蘿被他這個稱呼逗得直笑,說:“我們兔子是分散而居,沒有兔王。”
“那豈不是很自由。”萦歡問。
絲蘿點了點頭:“以前我一個人住在山上,有一只小蘿蔔陪着我,後來就下山了。”
外頭的世界對于萦歡來說有些陌生,他忍不住追問道:“你們的山上跟我們也是一樣的嗎?”
“嗯……不太一樣。”兩人邊說着話邊往外走,絲蘿随意揪起路上的一根雜草,“我們那兒沒有這麽漂亮。”
自由生長的山頭并不是井然有序,時常會因為四起的天災而變得混亂,也更具有生命力。
兩人正說這話,忽然從湖東那塊傳來了打鬧聲,絲蘿忙道:“你聽到打鬥的聲音了嗎?”
萦歡迅速撥開面前的雜草,絲蘿來不及施法,只好化成兔子,直接蹦到了萦歡肩膀上。
“你——”萦歡見了肩膀上毛茸茸的東西,“你怎麽長這樣子?”
“怎麽了?你沒見過兔子啊?”絲蘿炸毛道。
萦歡收回了目光,他魚尾在水中迅速擺動着,上半身直立起來,防止絲蘿掉到水裏,等到靠近打鬥的地方時,絲蘿輕輕皺了皺眉,突然感到一股熟悉的氣味。
“是九臯!”
絲蘿經驚叫起。
跟支塘一行人在水裏打鬥的,不是她心心念念的九臯,還能是誰?
鲛人明顯不是九臯的對手,只是見了面就打起來的架沒有給雙方太多了解彼此的機會,鲛人很快敗下陣來,萦歡急得不行,也要加入打鬥。
靠近岸邊,絲蘿一個輕跳落到地上,朝九臯跑去。
“絲蘿!”
剛入了懷就化作了人形,那幾個鲛人見了她,忙跟支塘告狀道:“是山洞裏那只兔子。”
支塘輕輕眯了眯眼睛,冷色的眸帶着殺氣掃了過來,九臯也不留情面看了過去,見他還要動手,絲蘿忙阻止道:“九臯,不要。”
“你認識他們嗎?”九臯問她,“你怎麽回到這裏來?”
絲蘿捏了捏他的掌心,說:“我等下再告訴你。”
“長老,現在有兩個外來者了,要怎麽處置?”
顯然他們還不知道自己在九臯面前只是還在掙紮翻騰的蝼蟻,就算是整個鲛人之族,他們被困在幻境中而不自知,怕是氣數已盡。
“這裏怕是鲲雲做的幻境,我們要盡快離開這裏。”九臯對懷裏的絲蘿道。
“對,但是他們都不知道自己還在幻境裏。”絲蘿道,“是鲲雲把他們困在這裏的。”
就在兩人低頭竊竊私語之時,支塘凝聚起手下的水球,冷冷盯着他們兩個。
殺氣瞬間撲面而來,絲蘿反應敏捷,掌心化出來的鞭子猛地用力劈開水球,四散而開的水把他們的衣服、臉頰、頭發全都給打濕了。
絲蘿穿着身輕盈的金蟬絲裙子,遇了水全都緊緊貼在身體曲線上,九臯不動神色把她攬到懷裏,一邊用掌心的熱氣幫她烘幹衣物和頭發。
“九臯,別動手,他們不是壞人。”絲蘿小聲道。
九臯擡眸去看領頭的鲛人,他站在族人中央,旁邊的鲛人們拿着落後的木叉子和棍子,三兩成群沒在湖泊裏,他們面色兇惡,滿是防備。
“我沒有惡意。”九臯開口道,“我是來找人的。”
“找她嗎?”支塘冷聲問。
九臯點頭:“是的。”
“我們這裏已經近百年沒有外來者了,你們是如何尋到這處的?”
九臯輕皺了一下眉頭:“這裏是個幻境,位于海底深處的魚骨裏,我從入口進來的。”
“什麽?幻境?”
“怎麽會在海底呢?”
“什麽意思啊?”
這話讓旁邊幾個鲛人瞬間驚慌起來,他們面面相觑,小聲讨論着九臯的話。
支塘臉色變得有些難看,他瞥了萦歡一眼,出聲道:“休得胡言,要真是幻境的話,我們怎麽會世世代代生活在這裏,又是誰要把我們關押起來?”
不等九臯再開口,他又冷聲道:“請不要相信外來者的話。”
作為族人中的主心骨,支塘必須把大家的心給穩在一起。
怎麽說大家都更相信長老的話,而不是這個一見面就跟他們打鬥的陌生外來者。
“你們先回去準備晚間覓食,我跟他們交涉一會。”支塘的尾巴在水裏撲騰起一些水花,旁邊的族人有些不太确定,立馬被支塘給喝道,“怎麽?我已經叫不動你們了?”
這回他們才齊刷刷轉身,猶豫不決地離開了。
“萦歡,你過來。”支塘冷着一張臉的時候非常吓人,萦歡從小被他兇,也知道支塘現在是生氣冒火的狀态,“你給我解釋解釋。”
“哥,我們真的活在幻象裏,看到他們兩個你還不信嗎?”萦歡咬了咬牙,鼓起勇氣道,“為什麽上百年都沒有外來者?都是因為這是龍族給我們設下的牢籠,我們世世代代都只能在這裏生活,龍族用我們來純淨他們的血脈。”
九臯輕輕眯了眯眸,腦海裏閃過一絲光,他沉聲道:“我好像清楚鲲雲是怎麽做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