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面瞧清伊雲纖塵的眼神,他竟然有一種仿佛看見了周心兒的錯覺,是因為好久沒看見周心兒所以産生了幻覺嗎?
伊雲華文心下失笑一聲,再認真看去,這周心兒和伊雲纖塵并不同。
因為這伊雲纖塵眼中的冷意,并非是周心兒所有的,周心兒待人向來禮貌溫和,唯有她不悅時才不會有好脾氣相與。
所以,伊雲華文心下覺得有些好笑,這伊雲纖塵怎麽可能與周心兒相提并論?一個外來戶而已。
伊雲華文挑了挑眉,問道:“你就是伊雲錦畫的妹妹伊雲纖塵?”
伊雲纖塵收回看向赫連平的視線,不動聲色地朝着這個錦衣少爺點了點頭。
詢問道:“閣下是?”
“我是伊雲華文。”他擡了擡下巴,傲視眼前這二人。
“哦。”伊雲纖塵應了一聲,雖然心裏并不知這伊雲華文是何人,但那撲面而來的優越感讓她心裏有所了解。
能和赫連平稱兄道弟結伴花街柳巷尋歡作樂的,那必然是同道中人了。
身份地位雖有相差,但一定不會相差太大。
赫連平更是自來熟一般,在伊雲纖塵二人面前落了座。好似關系有多好一般,伊雲華文也絲毫不把自己當外人。
伊雲纖塵微蹙起眉頭,她瞧向赫連平,眼中的冷意更甚,後者卻是笑着對她說:“我們有過幾面之緣,可都是匆匆不得多說,今日正好有緣啊。”
見他自顧拿起酒杯為自己斟酒,百裏少敘笑道:“赫連公子今日有何事?”
他雖然笑着,但那笑意未達眼底,甚至話中有着與伊雲纖塵如出一轍的冷意,只是他沒有伊雲纖塵那般明顯而已。
赫連平看了一眼百裏少敘那小子,“怎麽,不歡迎我們?”
我能坐在這裏,就是給你們面子,不要蹬鼻子上臉,給臉不要臉!
聽出了赫連平話裏的意思,伊雲纖塵笑出了聲,這一笑聲吸引了三人的視線。
既然來者不善,她也無需給什麽好臉色。
她直言道:“今日怎麽不見周小姐與你同來?”
別提這話茬,一提起這事兒赫連平心裏就一肚子火氣。
也是邪了門了,他就是拿周心兒一點辦法都沒有!‘啪’一聲,赫連平突然摔了手裏的酒杯,灑了半桌子的酒水。
就連伊雲華文都忍不住看向赫連平,不明白他突然發什麽火?
不過想想今日赫連平是有意找這伊雲纖塵的麻煩的,再看伊雲纖塵這滿臉生人勿近一臉不悅的樣子,又提及周心兒,看來赫連平與這二人結怨怕是也不淺。
赫連平冷笑道:“伊雲纖塵,連伊雲家的約你都敢拒,你以為你是誰?不知天高地厚的人,一向死得早,而且死不瞑目。”
這話真是很毒了。
伊雲華文都忍不住再次重新打量伊雲纖塵,畢竟赫連平憐香惜玉是出了名的,誰曾想一個九夜的外來戶就能讓他大動幹戈。
再聽說有人不入伊雲家的時候,他只覺得這伊雲纖塵狂妄至極,也愚蠢至極。
與她那個哥伊雲錦畫是一樣的。
只見伊雲纖塵皺起了眉頭,眼中一片冷若冰霜,她盯着桌上的酒水,險些要讓水凝結成冰,就連空氣也寂靜了片刻。
百裏少敘忽然哈哈大笑。
“赫連少爺,我們入不入伊雲家,與你赫連家有什麽關系?難道真如一些人所言,這赫連家的實力不敵伊雲家,是以處處以伊雲家馬首是瞻?”
“你說什麽?”赫連平仿佛聽到了天大的笑話!
他本與伊雲瑾詩勢不兩立,若非是父親特意叮囑他現在不宜與伊雲家産生沖突,他會忍了九夜草争奪賽上一事?
他也明知道身邊的這個伊雲華文惦記着周心兒,如若不是他想要瓦解了伊雲家,想把伊雲瑾詩推下去,他犯得着和伊雲華文這個人稱兄道弟?
伊雲華文雖說是嫡子,但按照身份,伊雲華文的父親不過是個庶子,排在伊雲瑾詩的父親之後。可若是如今伊雲家家主後繼無人,沒有伊雲瑾詩了,這伊雲華文不就順理成章坐上伊雲家家主的位置了嗎?
伊雲華文和其父一樣有此野心,是以他拉攏伊雲華文就是想要讓伊雲華文和伊雲瑾詩産生不可開交的矛盾,伊雲家內鬥了,他們才有機會除掉伊雲家。
在九霄大陸的家族中,将伊雲一族徹底除名!
伊雲華文哪裏不知道赫連家的想法,但是他也需要借助外力。
而赫連平這個人本身,并沒有什麽真才實學,不然也不會被周心兒耍的團團轉。他所知道的一切,無非是他那個爹和娘幫他劃平一切道路。
別人說一句,他做一句罷了。
百裏少敘說:“我說什麽赫連少爺自然是聽得一清二楚了。所以今日赫連少爺和伊雲家的人一起前來,不知又是什麽交情?”
百裏少敘的笑眼掃視着眼前二人,赫連平有些惱羞成怒。
伊雲華文不動聲色地瞧了百裏少敘一眼,難怪能被赫連平惦記上呢,看來次次氣赫連平不輕,還能僥幸好好活下去,那也是本事了。
但惹着赫連平的人一般并無好下場,可他此時也事不關己高高挂起,就冷眼瞧着赫連平大擺架子。
而此時,氣氛劍拔弩張。
赫連平說:“不要以為我聽不出你們兩個外來戶話裏話外的意思,句句帶刺,讓人聽着尤為不喜歡。我勸你們一句,沒有那個資本,做人還是不要這樣狂妄嚣張的好。”
明顯是訓誡的話語,以及高人一等的俯視感。
說這些話,做這些事。伊雲纖塵沒有資格,赫連平就有資格。
不論赫連平胡說八道也好,說屁是香的也罷,這伊雲纖塵和百裏少敘都不能反駁。
因為你所說的每一句話都很有可能成為赫連平發怒的緣由,所以你們要俯首稱臣,要卑躬屈膝,唯有這樣,赫連平才能放你們一馬。
想到這裏,伊雲纖塵就覺得好笑。
這赫連平的确是有嚣張的資本,但她也并不是那麽好欺負的。
心裏那一抹冷笑漸漸浮現在臉上,赫連平饒有興趣的看她一眼,問道:“你笑什麽?”
“她在笑你的愚蠢,她既然不是赫連家的人,就沒有理由聽你的訓斥與指責。”伊雲華文看了赫連平一眼,火上澆油。
百裏少敘的目光微變。
這怎麽想的是一回事,說出來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赫連平臉色驟然變狠,伊雲華文添油加醋又說:“別生氣了,伊雲纖塵背後有伊雲瑾詩罩着,你能拿她怎麽辦?生氣也無用。”
本來百裏少敘三言兩語想要瀉火,可偏偏伊雲華文不嫌事大掀掀嘴皮子,又挑起了赫連平的怒火。
要知道赫連平最不喜的就是有人仗着背後有人就敢在他面前放肆!
“伊雲纖塵,我提醒你收斂一點,特別是你哥,不要以為此時伊雲瑾詩看得起他就在那裏得意忘形,就敢肆意妄為,我比他更了解伊雲瑾詩這個人。”
“那就多謝赫連少爺的提醒了,我哥知道分寸的。”伊雲纖塵的目光清明,毫無異樣。
“他知不知道分寸我還不太清楚,可是你三番兩次挑釁我,這一點我不能忍!”赫連平嘴角扯起一個冷笑,直直看着伊雲纖塵,想着該怎麽去懲罰這個不知他厲害的女子。
伊雲華文見赫連平的意思是故意要與伊雲纖塵為難了,他心下微動,注意力忽然被集中起來。
身為赫連家嫡系子弟這般恃強淩弱,若是被各家放大,那事情必然升級到道德醜聞的地步,而這樣的事件一旦被公之于衆,周家必然翻臉,那麽周心兒和赫連平的婚事絕對是不可能再被提及了。
那麽該如何做,才能破壞聯姻呢?他心下百轉千回。
“赫連少爺這是什麽意思?”百裏少敘的目光也微變,正面與赫連平起沖突,他和伊雲纖塵毫無勝算。
伊雲華文隔岸觀火靜靜看着,今日之事即便說出去也是赫連平與伊雲纖塵二人為難,與自己無幹。
這樣想來,伊雲華文更加贊同赫連平的舉動。
而赫連平也突然忘記了自己見伊雲纖塵的初衷,只顧着自己的情緒外洩了。
“如何?我覺得也該教教你們九霄的規矩了。你們這樣目中無人,以後在九霄可怎麽辦?”
不知道的,還以為赫連平像是有意為她們着想一般。
“不如……”
“伊雲華文?”伊雲纖塵忽然出聲,打斷了赫連平的話,也陡然驚醒了伊雲華文,後者疑惑地看向伊雲纖塵。
她說:“你是伊雲家的人,何人有資格教育你?”
“自然是伊雲家。”
“那麽赫連少爺呢?”伊雲纖塵又扭了視線問出聲。
“當然也是赫連家。”赫連平皺了皺眉,他倒是要看看這伊雲纖塵能說出什麽花兒來,今日不論如何,他都不會輕易放過這兩個人。
伊雲纖塵收回了視線,恍悟一笑,說道:“那就奇怪了,我是伊雲家的人,為何要赫連家的人來教導呢?
換一句話說,赫連少爺是想要讓自己的權利淩駕于伊雲家之上嗎?你明知我哥是伊雲家的人,如此,你還要與伊雲家為難嗎?不知道伊雲華文是否知道你心中所想。”
“胡說八道!”赫連平的臉色猛然一變,好似是被人戳穿秘密一般。
伊雲纖塵微微一笑。
“當然是說笑了!”百裏少敘更是哈哈笑着迅速接話道:“如果說赫連家與伊雲家勢同水火,那麽你們兩個人,今日又為何要坐到一起?
既然坐到一起,想必伊雲家和赫連家的關系也不錯,但是赫連少爺此時何必咄咄逼人呢?”
這話直接有理有據怼的赫連平張了口,卻一言不發。
百裏少敘扶起了赫連平摔在他眼前的酒杯,又換了一個酒杯倒滿酒,笑呵呵地遞給伊雲華文道:“伊雲少爺你覺得呢?你與赫連少爺畢竟是兄弟,咱們都是一家人,這吵起來豈不是大水沖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識一家人了?
來來來,喝酒。我先幹為敬啊。”
這裏的動靜其實也不小,也引得了旁人的注意,伊雲華文張了張口,忽然發現這百裏少敘與伊雲纖塵太能詭辯了。
若是今日他再繼續故意為難,那傳出去豈不是要說伊雲家與赫連家勢不兩立?這樣公開的局面可不是他想要的結果。
那麽想要讓周家拒絕赫連家提親一事還是要從長計議。
他雖心有不甘,但也顧全大局,勸慰了赫連平一句。
“你我當然是好兄弟,今日咱們是來瞧熱鬧的,可不是讓別人看戲的。”
伊雲華文的視線側頭掃了一眼,意有所指,赫連平當即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咬了咬牙,雖心下也有憤憤不平,這口氣難咽,但還是聽了伊雲華文的話。
反應過來之後他才忽然想起來他是想要讓伊雲華文與伊雲瑾詩撕破臉皮的,可不是為了讓伊雲華文當和事佬的。如此一想,赫連平暗自惱怒自己剛才話語沖動了。
雖然沒有喝百裏少敘遞上來的酒,但也是拂袖離去沒再找事。
伊雲纖塵心下失笑,若是論胡攪蠻纏,唯有百裏少敘讓她覺得有意思。
反正她是無法繼續這般嘴貧下去了,既然百裏少敘知曉她的意思,那就讓百裏少敘去耍嘴皮子吧。
何況與赫連平這種小人,她無法虛與委蛇。一是不屑,而是懶。
若真是今日被欺辱,她也不是那般好被欺辱的,何況她也做好了打鬥的準備。只是沒想到瞎貓碰見死耗子,她随口的一句話似乎是戳中了伊雲華文與赫連平之間的關系。
再加上百裏少敘在一旁推波助瀾,更是讓伊雲華文與赫連平産生退卻之意,從而化解今日的沖突。
不過,她倒是真的有一點不明伊雲家與赫連家此時的關系了。
還記得沈零與她提過幾句……可是不論別人怎麽說,她此時也如同‘外行人’有些不知其中意,歸根究底是她了解太少。
而上次伊雲錦畫也沒同她多說幾句,此時心下難免也有一絲擔憂起來。她覺得,這個伊雲華文也并非善類,遲早要把伊雲錦畫拉入泥潭裏。
到時候,伊雲錦畫在這九霄如何脫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