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續數日的暴雨，洗涮着世間萬物，令整個天地彌漫在一片壓抑之中。
慕榆倚靠着椅背，看着窗外傾盆大雨與街道上匆匆而過的行人，內心卻是一片平靜。
“噔噔噔！”敲門之聲響起，随即傳來小二的話語之聲：“客官，您要的菜肴到了！”
“進來吧！”慕榆淡淡的說道，眼睛卻依舊注視着窗外。
“嘎吱！”推門之聲響起，瞬息之間，一股強烈的殺意爆發而出，一道黑影閃電般的朝慕榆砸來。
身體微傾，那道黑影擦身而過，直直的自窗戶飛出，掉落在下方街道，行人的怒喝頓時響起，但卻淹沒在暴雨聲中。
小二打扮模樣的男子從腰間抽出一柄寸許長的匕首，猛然一躍，寒光一閃之間，刀鋒已至慕榆頭頂！
“叮！”兩指随意的往上一夾，剛好夾住匕身，看似無力的手指，卻任憑那男子如何用力，都無法抽動分毫！
男子眼中閃過一抹厲色，鞭腿甩出，帶起咧咧風聲直朝慕榆後心踢來。
慕榆不躲不避，夾住匕首的手瞬間一松，而後一掌閃電般拍出，直接轟在男子胸口之上，那男子瞬間倒飛而出，一把砸在房門之上。
自始至終，慕榆一眼都未曾看過男子！
“怎麽可能！”男子口中喃喃，他自認為自己已經隐藏的很好，絕對可以一擊斃命的，可是，面前這人竟然看都沒看，三兩招下，自己就已經落敗了！
“你能在此地蟄伏數天，以此來降低我的防備之心，确實比其他殺手要高明。”慕榆給自己斟滿一杯菜，口中淡淡的說道。
“你是怎麽知道的！”男子驚訝的看着慕榆，自己提前将對方的行蹤打探到手，并在這方圓幾裏唯一可以落腳的酒樓中守株，怎麽會這麽容易就被識破？
“一流的殺手不僅武藝高強，而且懂的控制自己的情緒，而你，除了耐心好一點外，沒有任何可取的地方。殺心，暴露的太早。”慕榆微微啜了口茶，口中淡淡的說道。
“忘天揚，你莫不是太過狂傲了一些！”男子聽完慕榆的話，頓時怒喝出聲，自己從事殺手一行十數年，從未失手，如今，竟然被對方認為除了耐心之外一無是處，這讓他如何不怒！
“我勸你還是不要再做這行了，不适合你。”慕榆端詳着杯中微微蕩漾的茶水，口中淡淡的說道。
“哼，就算轉行，我也要先拿到你的賞金，咱們山水有相逢！”男子看着慕榆恨聲說道，随即轉身就朝屋外走去。
“閣下看了這麽久，也該出來了！”待男子離去後，慕榆突然開口說道，只是卻依舊低頭看着茶杯，似乎在喃喃自語一般。
“嘿嘿，看來這些年來你還是有些長進嘛！”良久，一陣銀鈴般的輕笑之聲響起，随即一身穿青色宮裝的女子緩步自門外走入，直直的在慕榆對面坐定。
雖然衣衫寬松，卻掩蓋不了那窈窕的身姿，精致的臉龐上畫着淡淡的妝容，讓其更添一分韻味，出塵的氣質讓人沉迷，一颦一笑間，更是讓人想入非非。
慕榆微微擡頭，當看見女子模樣時，眼中閃過一絲異彩，但卻被很好的掩飾下來。
放下茶杯，慕榆直視着女子，緩緩的斟上一杯茶遞到女子面前，口中說道：“慕師姐，好久不見。”
“沒想到你還記得我啊！”女子掩嘴輕笑，此女，竟是當年與慕榆有過節的慕琳！
“師姐言重了，不管怎麽說，你始終對我慕榆有恩。”慕榆神色不變，口中淡淡的說道。
“有恩的事記得，那麽，有仇的事呢？”慕琳眉頭微挑，盈盈笑道。
“如果我是你，我也會那麽做的。”慕榆略一沉吟後緩緩說道，兩人說的，自然便是當年慕琳想要奪取混沌之氣的事。
“你可是把我害的極慘，禁閉十年，我最好的年華可是都被你給廢了。”慕琳端起茶杯，似是開玩笑的說道。
“我相信師姐不但不會怪我，反而會感謝我吧。”慕榆端起茶杯，輕輕的一嗅，卻并未放入嘴中，這茶，有點苦。
“為何？”慕琳似笑非笑的看着慕榆問道。
“如果師姐十年毫無所得的話，想必，也不會跟我這麽悠閑的坐在這裏聊天了。”慕榆看着慕琳淡淡的說道。
“十幾年未見，你真的變了。”慕琳不置可否，淡淡的笑道。
“這很正常。”慕榆點點頭道。
“十幾年未見，你還是不願修仙？”略微的沉默後，慕琳突然開口問道。
“當初只是為了一個約定，現在，則是自己想闖上一闖。”慕榆偏頭看向窗外，略一沉吟後說道。
當初，是因為與忘鏡央的二十年之約才不修仙，現在嘛，他隐隐感覺那條路是可以走通的，他也想知道，當自己走通這條路後，到底會到何種模樣。
“你，是在闖什麽？”慕琳提出自己的疑問，是什麽東西，能讓一個人放棄修仙，放棄一個讓人敬仰的機會？
“闖一條路，一條煉心之路！”慕榆眼神中閃過一抹精光，口中說道。
“煉心之路？”慕琳眉頭微皺。
“師姐應該知道煉心是什麽吧！”慕榆看向慕琳問道。
“心，是人的本源，可以說，人的一切力量皆來源于心。我不知道你口中的煉心是什麽，但我覺得應該和修士的修心差不多。”慕琳看着慕榆緩緩說道。
“修仙者修心，修的是心安理得，即使明知道事情是錯的，他們也可以找到借口讓自己的心能過意的去，這樣，他們在修仙路上的心障才會消除，才能走的更遠。”慕琳端起茶杯輕輕一飲，眉頭微微一皺，這茶，真苦。
“其實很多人都不喜歡煉心，煉心是痛，煉心的苦，沒有人知道到底是什麽樣的。因為只有煉心人自己知道，是思，是恨，是悲，是喜，是笑，是苦，是醉，是疼，是所有的感情。沒有煉過心的怕煉心，怕迷失自我，煉過心的回不了頭，路已走出再也沒有回頭的機會。”慕榆微微點頭，随即看着慕琳緩緩說道。
“看樣子，你已經有所明悟了。”慕琳看着慕榆微微說道。
“只是一些言論罷了。”慕榆緩緩的搖着頭說道。
“那，你可經過你口中所謂的所有感情。”慕琳眉頭微挑的看着慕榆問道。
“世間百态，無常萬事，又豈是說體會，就能體會的，就算有，也未必能參悟，能看破。”慕榆看着慕琳微微一笑道。
“但就像你所說的，路已走出，再無回頭機會了。”慕琳微微一笑的說道。
“對，所以，只能繼續走下去，因為，沒有退路。”慕榆看向窗外，雨似乎小了，但被暴雨洗刷的地面，依舊泥濘難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