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章
127.是的，她已經做好了離開的準備了，說到底啊，從那一刻，松田陣平無法再看見她的那一刻開始，她就已經做好了從這個世界上離開，從此松田陣平也僅僅只剩下最初的卡薩諾瓦的存在而繼續存在下去。
或者說，一開始會出現這種情況就已經是意料之外的驚喜了吧，而她所要實現的，也不過是将這一切扭轉過來，按照最初的發展進行下去。因為松田陣平自始至終都是松田陣平，會演變成現在的狀況，不過只是一念之差，一場意外罷了。
所以自始至終，她也只是靜靜地看着松田陣平和降谷零對話着，并沒有插嘴對着松田陣平說些什麽，發表些什麽意見，因為她覺得這樣就已經足夠了。這一切都在轉好。
反倒是松田陣平察覺到了些許不對勁的地方——因為朦朦胧胧間，好像有一種聯系正在斷裂開來，那是一種說不清楚的，冥冥之中的聯系。
“意義？那更應該詢問你自己啊，進入警察學校，最終成功成為一名拆彈警察什麽的，不也是你自己選擇的嗎？你扪心自問——你究竟是不是為了一己私利，為了那所謂的報仇才加入組織的？”降谷零那雙灰紫色的眼瞳之中都染上了幾分嚴肅的色彩，而他同時也表現出了，屬于波本才有的分外冷硬，冷清且殘酷的眼神。随即他自己卻又是猛然一驚，意識到自己剛剛到底是露出了怎樣的眼神來。
“你曾經又是否想過呢，想要讓社會上的人變得更好，阻止那些惡意事件的發生？”這句話好像是降谷零說出來的，可松田陣平恍惚間卻又好像覺得，這是在自己詢問自己一般，因為與此同時，他也不由得對自己展開了類似的提問。
松田小姐眼看着這一切，不由得呼出了一口氣來，心說這下子可算是穩妥多了，而且松田陣平這時候産生的動搖與以前産生的那幾分動搖感一起，搖晃着他內心原本那不可撼動的高牆，轉動着他曾堅定不移的信念。
“如此看來，就算這個時候我選擇了離開，大概結果也不會差到哪裏去了吧。”她不由得低聲地自言自語着，而與此同時，那一抹靈魂消融在陽光當中的速度，又是加快了幾分。
她卻是毫無所覺，只覺得就連自己現在的存在都好像輕快了幾分，于是就連那神色間也不免染上了幾分輕快的色彩。而這一切盡數被松田陣平無意間回轉過頭來的時候看在了眼裏——因為原本商定好了的，松田小姐正站在他的身後，倘若有什麽要告知自己的，便可以直接湊上前來告知自己了。
可是現在，她卻如同那個時候一樣，要進入完全消失不見的狀态了，而明明她與身體的聯系還未斷裂，就在前一天，正是她在操控着這一具身體，站在相同的位置上，和降谷零對話着。
128.“……是啊，我的确是想着這些的，只不過嘛，一時間走岔了路而已，或許現在還有機會吧。”他終究是長長地舒出一口氣來，這時候心中的天平終究是扭轉了方向，那一顆砝碼沉沉地砸了下去，并且大概再無更改的機會。
“只要你想，什麽時候都是有機會的。”降谷零看着松田陣平，也不知是想到了什麽，終究是長長嘆出一口氣來而後輕聲說道。
松田陣平點了點頭，并沒有多說些什麽，只是神色複雜地看了降谷零一眼。
在匆匆和降谷零告別過後，他就快速離開了降谷零的安全屋，因為他跟松田小姐的對話可不能夠正大光明地說出來。
于是等到他走到了安全屋外的陰暗角落處，才猛然調轉過頭來，看向了松田小姐，卻見着她的身體逐漸變得朦胧而又淺淡，本來就無法觸摸到的靈魂體狀态，這一下子是變得更加無法琢磨了，倘若不是那一雙愈發明亮起來的，蔚藍色的眸子，他恐怕已經要看不見松田小姐的身影了。
松田小姐見着松田陣平那緩緩皺緊起來的眉頭，和那有些無措與慌亂卻又強裝作鎮定，早有預料與潇灑不羁的表情，只不由得笑了一下：“畢竟我早就已經死去了，現在唯一停留在這個世間的心結也不過只是因為你我的觀念有所不同，我并不認同融入黑暗這件事情，所以我才會一直留在這裏。而現在，既然有那個金毛混蛋在，我想也就已經達成我的目的了——還是離開比較好。”
“是啊，你還是離開了比較好，還是快點去見萩那個家夥吧。如果見到他了，可要帶着我的份一起好好揍他一頓啊。”松田陣平的神色莫測，到了最後也只是嗤笑了一聲，而後說出了這句話來。他的神色像是輕松與暢快的，跟擺脫了一個包袱一樣，畢竟今後再也不會有這樣一個為外人所不知的存在在他的身邊不斷絮絮叨叨了，也不會再跟他争搶身體。
可與此同時，他卻又有些悵然若失。因為另一個自己的消失，正也代表着能夠完全理解自己的存在就此消失。
而正當他擡起頭來的時候，見着的卻是那耀眼的陽光，透過他的墨鏡，而他也因此感到不适一般地眯了眯眼睛，神色卻是完全暢快了起來。
……是啊，無論此前怎樣深陷于黑暗之中，最終也總是能夠成功重新見到陽光的吧。他如是想到，最後終究是頭也不回的，不再看向松田小姐那逐漸消失不見的身影，轉而朝着自己的馬自達走去，此後他終究是要踩下油門，不帶有絲毫猶豫地駛向屬于自己的終點。
他清楚地知道，今後的一切都将要和從前不同，也清楚地知道另一個自己，就會在自己轉身離開的那一瞬間徹底遠離這個世界，前往屬于靈魂的天堂，而他不再對過往有所懷念，盡管有着遺憾，而他也要将其化為動力，去做自己真正該做的事情。
129.松田小姐在見着松田陣平轉身離開，走入陽光而徹底遠離陰暗的那一剎那便是失去了意識，從這個世界上脫離了，而等到她再度清醒過來的時刻，見到的卻是在自己面前放大的，幾乎一模一樣的兩張面龐。
她那一瞬間被吓了一跳，墨鏡都要從臉龐上滑落下來了，露出那雙蔚藍色眸子當中直勾勾的迷茫與震撼，而緊随而至的便是全然的思念——呃，大抵還是帶上了怒火的。
蹲在她左邊的萩原小姐——也就是屬于松田小姐原本世界的萩原研二，見着她這幅表情的轉變，以及那忍不住攥緊了的拳頭，就不由得讪笑了兩聲：“哎呀，小陣平好久不見了——也不對，你上來的速度還挺快的，居然在我之後沒過幾年就來了嗎？”
她如是說着，還新奇地圍着松田小姐轉了好幾圈，最終略帶着失望地嘀嘀咕咕着沒想到小陣平也跟着自己一樣殉職了。
松田小姐的拳頭忍不住狠狠砸向了萩原小姐的肩膀：“你以為我到底是為了誰啊！不過嘛，這個職業就算是殉職也是正常的事情吧，我也不會有多不滿，倒是你啊——根本都不穿防彈服，就去拆炸彈了。”她如是說着，又是忍不住狠狠朝着萩原小姐另一邊的肩膀上來了一拳頭。
萩原小姐就一邊讪笑着，也不敢再多說些什麽，只是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站在一旁的萩原研二，而萩原研二也不過是愛莫能助一般地聳了聳肩膀。
畢竟嘛，當松田陣平發火的時候，他們也沒什麽辦法啊，更何況這件事情本就是他們自己在心虛不已。
等到萩原小姐和松田小姐好聲好氣地說完話，松田小姐揍了萩原小姐好幾圈才好不容易消氣了的時候，這才看向了站在不遠處的萩原研二。
哪怕這是另一個世界的自己的幼馴染，理論上跟她松田小姐并沒有多大的關系，她也還是忍不住再度攥緊了拳頭。
萩原研二見狀不由得輕咳了兩聲：“好了，我知道等小陣平上來了肯定會想着揍我一頓的，不如等到他上來了再說吧？”畢竟他可不想挨兩頓揍，雖然靈魂體的感覺是輕飄飄的，不痛不癢，松田小姐也自然是明白這一點，才會忍不住打了好幾拳頭。
“也好，到時候我和他一起好了。”松田小姐無可無不可地點了點頭，而萩原研二見狀趕忙轉移了話題。
“咳咳，另一個小陣平不想來看看另一個世界的自己現在正在做些什麽嗎？”他如是說着，一邊用眼神暗示着萩原小姐也說些話語來轉移松田小姐的注意力。
“是啊，既然他都已經重新走上了正義的道路，那麽不如來看看他最後能夠做到哪種程度吧？”萩原小姐于是也說着類似的話語，正貼在松田小姐的身邊。
松田小姐聞言果然一時之間被轉移了注意力：“既然這樣，那麽我們就去看看好了。”
130.于是現在，三個人……哦不，靈魂，就正朝着能夠觀測到下界情況的鏡子走過去，松田小姐也還算是有點好奇地，便詢問另外兩位，這一切究竟是怎麽一回事，為什麽通過上界，又還能夠觀察到下界正在發生的事情呢？
“你問這個問題嗎？坦誠一點說的話，我們也不是十分清楚這一切究竟是怎麽一回事，但是可以确定的是，這裏和下面的時間流速可不一樣，你來到這兒以後可是整整昏迷了一天一夜呢，現在下面一年大概都過去了吧。”萩原小姐如是說着，還聳了聳肩膀。
“是這樣嗎？那還是趕緊去看看吧，沒準現在去還來得及。”松田小姐愣了一愣，原本還算是有些輕緩的腳步，此時也不免加快，而後朝着那一個地方趕去。
她撲到那一面鏡子之前，默念着自己到底想要看到一些什麽，而後那面鏡子之中緩慢地浮現出一個畫面來，那正是降谷零和松田陣平正并肩作戰着的身影，此時他們兩個都站在廢墟之中，遠處的火光豔豔，正有警察不斷地行走着，還有交錯的槍聲和嘶吼聲響起。
松田小姐見狀不由得瞪大了眼睛——畢竟她也沒有想到，這一切結束的看上去居然是這麽的快，沒有想到他們不過才一年的時間就坐到了這一切。
不過看到這裏，她卻又是笑了出來：“也不錯嘛，不虧是另一個松田陣平，果不其然行動能力很強呢。”她如是說着，最後再看了一眼，那黑暗組織覆滅的景象，松田陣平漆黑的墨鏡上倒映出的火光。
而他似有所感一般，擡起頭來朝着上面看了一眼，虛虛地對上了松田小姐的視線，随即他們不約而同地露出了一抹率性的笑容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