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家露出笑,又大又清澈那種, 恨不得在臉上橫七豎八寫上‘我很高興’。
她彎唇笑, 露出整齊潔白的貝齒, “你這麽晚了還在夜跑啊?”
江津不回答她的提問。
他拽掉一只耳機虛眯着眼看她:“從哪兒回來?”
“外面回來, 跟大家一起玩, 玩得太晚了。”
江津嘴角忽然輕輕提起,笑容不帶真心,半笑不笑含着審視, “跟朋友去酒吧?夜店?還是你們有我還不知道的高級娛樂項目?”
辛家被他一刺,笑容慢慢垮了,“你什麽意思?”
“是不是好好學習這四個字對你來說就是笑話,別人怎麽說都是別人的事,你完全沒感覺, 你自己就覺得自己是扶不上牆的爛泥。”
月亮在池水裏扭曲不成形, 辛家盯着江津,聲音毫無起伏,“江津,學習不好是罪嗎?”
“哦,可能是罪吧,我大概犯了死罪。”
辛家大跨步錯開江津往前走, 江津去抓她的手腕, “你聽人說話能不能…”
辛家甩開他, “不能, 我聽不出來你們的良苦用心。”
江津喉結極其輕微的滾了一下, 在隐忍同樣憤怒煩躁的情緒。
“辛家,所有人都在努力變得更好,為什麽你總原地?”
在所有人眼裏,她都是個不求上進的垃圾。
辛家想起昏暗的舞池、被塞了一疊錢的小姐姐和因為吸.毒而抽搐的小姐姐,覺得夏天真他媽的醜。
“江津,不是每個人都像你一樣出生就站在別人永遠到不了的高度的。”辛家拍拍胸口,“還有我們這樣的人,我們先天就有數不清的缺點,在後天的生活環境裏還會沾上各種壞習慣,所以我能夠成為現在這樣子已經很努力了。”
辛家手胡亂的抹了抹臉,她微側頭,眼神憂郁,身上籠罩着脆弱的美。
“我能成為現在這樣子已經很不錯了。”
撼動心髒,永不褪色。
辛家還沒想好要怎麽面對江津,她在床上摸摸索索呆了一整天,等晚上的時候才知道李麗琴和江津江怡出國旅游了…
為了慶祝江津考上好學校。
“… …”
辛家雙手抓着被子,看着胡悅,“那他們什麽時候回來?”
“好像是玩一個星期,23號回。”
“哦。”
“知道了就快點起來吃飯,你在床上呆了一整個白天了。”
辛家把被子往上拉蓋住頭躲開胡悅的九陰白骨爪,嘻嘻哈哈又露出眼睛,“我知道了,這就起來了起來了。”
辛家洗漱完,坐在餐桌邊吃晚飯。
胡悅給她夾了兩次菜,“明天去哪兒玩不?”
“玩…?沒想要出去。”
“出去玩玩吧,再過段時間就高三了,到時候想玩都沒時間了,想學什麽專業?有什麽想法?”
辛家突然就覺得飽了,她咬了兩下筷子頭,“學服裝設計,其它的想法…沒有。”
“你覺得出國讀書怎麽樣?”
“媽,先不說我們家有沒有錢出國,這出國就是浪費錢,我英語也就90分及格的水平。”
胡悅擡手就要打她。
辛家一蹦三尺高,她露着讨好又乖巧的笑,“我就是說句實話,別生氣,生氣會有皺紋的。”
胡悅白了她一眼,“坐下吃飯,這出國讀書又不是非要學到什麽才去的,只是讓你鍍層金,回來相親的時候更有底氣。”
“這能有什麽底氣…”辛家見胡悅又要生氣,她腮裏包着米飯,眯着眼笑成一條月牙,“您說的都對。”
胡悅沒好氣的看她一眼,“你想想出國的哪裏有沒錢的人,你多認識認識,能夠畢業馬上結婚是最好的。”
“… …”
胡悅還有長篇大論要說,辛家左耳進右耳出,覺得完全沒有聽的必要。
畢竟最基礎的問題‘她家沒錢讓她出國’根本沒法解決。
辛家看她還要繼續說下去,立馬投降打斷,“媽,媽,媽,我打算明天去動物園玩,之前被事耽擱了沒去成,明天想去看看。”
“嗯,去吧。”
辛家湊兜裏摸了一顆‘心’出來給她,“媽,你洗碗啊。”
“去吧去吧,嗳,對了,明天晚上城北那邊有燈光展,順道去看看。”
“真的?我查查看。”
胡悅洗碗,辛家看了眼燈光展的時間,“媽,要不我們一起去吧?反正是晚上,你也沒事做。”
“明天得曬被子,忙一天,老腰都斷了,哪裏還有心情出去玩,你們自己年輕人玩就行了。”
“也成。”
辛家手指靈活翻飛,好聽的話不要錢的一句跟着一句扔出來。
她為了給李錦他們賠禮道歉,請他們所有人去動物園玩,花了快一個小時,李錦他們才決定‘大發慈悲’原諒她昨天的所作所為。
辛家把碰頭的地點發出去,然後關機睡覺,她決定暫時把煩心事兒抛在一邊好好玩個痛快。
不過晚上的燈光展她突然就沒興趣了。
她詞彙貧乏,一直覺得江津是未來美好生活的縮影,是光來着,她是出來放松的,不是出來看光的。
想着,她就沒去燈光展,參觀完動物園,跟李錦他們一起吃個飯就回家了。
家裏很安靜,胡悅不知道去哪兒了,不見蹤影,她打開燈,拿了一瓶礦泉水摁着遙控板選臺。
似乎要下雨了,窗外樹木發出簌簌聲響,混着風的嗚咽聲,鬼哭狼嚎。
辛家起身把挂着的衣服全部收起來,她遙遙看見主別墅,想起白天的時候胡悅說過的被子。
她拿雨衣套上,急匆匆往那邊走,趁着下雨之前把被子收起來。
她抱着被子上了二層,遠遠看見書房透出的淺淡的光暈。
江天利回來了?
她往那邊移了兩步,聽見暧.昧不明的嗚咽聲。
辛家神色一頓,鄙視的揚了揚唇,果然,有錢人沒一個好東西。
她正準備離開,書房裏斷續的說話聲傳出來,讓辛家如遭雷劈靜止在原地。
“我女兒一會兒就回…回…回來了。”
“回來好啊,正好給她打個電話,讓她看看她媽是有多sao,浪,jian。”
“真的…快回來了…老公~”
“她從那邊搭個車怎麽也得半個小時,這期間我就gan死你,你不是想要把她送出國嗎?再弄半個小時我就滿意你,學費生活費我都可以包。”
辛家像是提線木偶一樣離開了別墅。
她腦海裏一片混沌,只有一個想法快走,快走,什麽都沒聽到。
什麽都沒有… …
她把被子搭回晾衣架上,被傾盆而至的雨水一起被淋得透濕。
她邊跑邊哭,被雷聲掩住痕跡。
人不能改變周圍人的觀念,人不能左右周圍人的想法,她的生活一直如此,從來如此。
她能夠做到現在這樣已經很好了啊。
“嗚——”
“嘤…”
辛家躲在灌木叢的角落給李麗琴打電話。
李麗琴日光浴的好心情完全被破壞,她想想那個抓着她把柄的死丫頭,還是接了電話。
“夫人,我想到我要什麽了?”
“你要什麽?”
“我想出國,去最好的國家,你要承擔我的生活和學習花銷。”
“… …”
“你的事我一個字都不會說。”
能用錢解決的事都不是大事。
對有錢人尤其如此。
陽光燦爛,大海遼闊無邊,李麗琴心情愉悅的輕聲回了個“好”。